枪悄悄递了,话也说完了,傅征退后两步,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被燕绥叫住,她难得严肃正经地叫了他一声“首长”。
傅征停住脚步。
墨色的作战服把他身姿衬得格外修长挺拔,他在夕阳的余光中转身,无声的用眼神询问:还有什么事。
光偏斜了一些,燕绥有一瞬间看不真切傅征的脸。
她摸到腰间被他别上的那把枪,枪托上蹭掉漆的触感和她从司机那买的那把枪一模一样,应是傅征去找辛芽要来的。
她抿了抿唇,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忘记多久前了,我在南部军区见过你。”
朗誉林到军区视察顺便看望战友,正逢她也在南部,就捎上了一条小尾巴。
那是秋末冬初了,她窝在窗台下的靠椅上倒时差,阳光太晒,她兜脸罩了件外套。外套从脸上滑下来的时候,她一抬眼,就看到了负手立在外公身旁的年轻男人。
不知道在聊什么,他唇角挂着淡淡的笑,眼里的光却清而疏浅,不浮不躁。连窗外那支海棠,都没能压过他的颜色。
“登船后才凶险,”她酝酿着,逆着光,笑容依旧清晰明媚:“所以有些话得提前说清楚。”
傅征随时能抬腿就走,闻言,按着枪袋的手落下来,好整以暇地等着听她要说什么。
不负他所望,燕绥很诚恳:“对你的冒犯,纯属鬼迷心窍。”
陆啸挤在最外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得他脚背凉飕飕的冷。本就没放松下来的神经重新绷紧,他瞪眼看着窗外,几次路过半人高的草堆后,他抖着声音有些不太确定的问:“我们后面……不会再遇到危险了吧?”
“索马里这条公路是就地取材修建的,公路平坦,两侧也没有可以遮掩行踪的楼房的巷道,不会有人把伏击的地点选在这种地方。”
陆啸的怂,其实路黄昏能理解,只是有些看不惯。解释了一长串话后,想了想,不那么情愿地又补充了一句:“索马里虽然随时是战时状态,但还没那么可怕。”
陆啸只想寻求个安全感,听完路黄昏的两段话,把凉飕飕的脚背叠在一起往后缩了缩,精疲力尽。
——
燕绥睡不着,情急之下开得那一枪,后遗症最明显的就是耳鸣。一闭上眼,耳边的噪音就像成群结队的蚊子围着你耳朵开Party。
她开始没话找话:“长官,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久?”
傅征瞥了眼仪表上显示的时间,言简意赅:“两小时三十五分钟。”
离天亮仅一个多小时。
燕绥又问:“到海上呢?”
“半小时。”真是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燕绥“哦”了声,再接再厉:“海上天气怎么样?”
傅征难得哑了几秒,他抬手调了调车内的后视镜,方便自己的角度能够看到燕绥:“我建议你……”
“我睡不着。”燕绥抢先一步回答他:“耳鸣,头晕,畏寒。”
力求真实性,她揉了揉肩膀:“这条手除了酸软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傅征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路况,抬手把后视镜重新掰回去:“天晴,风大。”
……
坐在副驾的胡桥耳朵抖了抖,心里“嘶嘶”的连拉了好几声语气词,才堪堪维持住自己的呆滞脸。
——
燕绥知道见好就收,没再给傅征找不痛快,揿下车窗留了一道小缝,换换空气。
高速行驶下,即使开了一个缝隙,风也争先恐后地擦着边挤进来,燕绥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嗅着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硝烟味,心头沉重。
来之前,她还很乐观。
“燕安”号出事的海域在索马里附近的亚丁湾海域,船长经验丰富,在遭遇海盗时立刻通知了公司,也向交通运输部发起了求助。
正逢舰艇编队第四批编队抵达亚丁湾海域执行护航任务,才有的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实施救援。
国有强兵,她对祖国的力量盲目自信,也对自己的能力胸有成竹。
可今晚险些命悬一线的意外让她开始反省,她毫不怀疑海军部队强有力的后援支撑,只是她在应付这样的场面时,是不是该更谨慎一些?
她一动不动的维持着这个姿势坐了许久,久到天色渐渐卷边泛白,她陡然醒过神,搓了搓被风吹得麻木的脸,问:“我能打个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