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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顺着扶梯拾级而下,赤脚踩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缓缓走向钢琴。
木质钢琴冰冷坚硬,方从浴室温暖水汽里出来的皮肤却更为敏感,钟嘉慧手微微一抖,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打开琴盖。
她轻轻按下雪白的琴键,顷刻间一串悦耳的音符连贯而出,在空旷的客厅里久久回荡。
琴键的手感极为熟悉,不轻不重,她忽然想起,她曾今也拥有过一架钢琴,母亲死后家道中落,便由父亲做主给卖了,她安安静静地看着它搬走,然后对罗芸说:“反正我钢琴弹得不好,也不喜欢弹钢琴,放着也是占位置。”
罗芸那时候在尝试抽烟,闻言故作优雅地将香烟夹在手中,幽幽吐出一口烟。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钢琴是同时买的。”
当然记得,那年钟嘉慧五岁,母亲身体健康,带着她挑选生日礼物;罗芸六岁,已经学了快三年的琴,窥见她极高天赋的父母带着她在钢琴专卖店挑选合心意的钢琴。
罗芸坐在琴椅上,脚甚至够不着脚踏板,但是她手一放上琴键,88个琴键就成为了她挥毫泼墨的工具,小嘉慧在透明的落地玻璃前看她弹完了一首又一首曲子,对她母亲说:“我想要学钢琴。”
尽管她最终投向弦乐的怀抱,但不能否认,她最初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要学钢琴的。
“记得。”
罗芸被烟呛得咳嗽一声,眼里溢出泪花来,说:“它们年龄相仿,款式相同,你要是不嫌弃,请尽情使用它。”
罗芸,罗芸,钟嘉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罗芸走后她才发现,她的记忆里罗芸无处不在,无论是快乐、悲伤还是愤怒,总能窥见罗芸的身影。
就连她无意识弹奏的音符,都是罗芸未成之作。
“你买的钢琴吗?”她突然抬头看向二楼,声音不大不小,“早上这里还没有呢。”
吴霖垂眸看着钟嘉慧,她穿了一件白色绸缎睡裙,窗外风雨大作,皆被挡在结实的双层落地窗外,唯有皎洁月华落在她身上,就像一幅无声的画卷。
除却他方才听见的隐隐琴声。
许是喝了姜糖水的缘故,他愈发觉得口干舌燥,心头躁动,唯有握住冰冷的铁栏杆方稍稍缓解,他吞了一口唾沫,将升腾的情绪压制在喉间,对抬头安静地望着他的钟嘉慧说:“这是新房,总不能让它太过空荡。”
妻子又笑了一笑,笑意很清浅,近乎为无,但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温柔,心跳骤然为之停滞。
妻子复而低下头去轻抚钢琴,白皙细嫩的手缓缓抚过漆黑冰冷的琴身,黑与白的对比是那么的强烈,却又因月光而变得朦胧,纤细的手指的动作是那么温柔,轻轻地触碰……
“嘉慧,”吴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僵硬,“你可以把你的琴带过来,这里做了隔音,且是独栋,不用担心会吵到邻居。”
自从她父亲公司的资金链出现问题后,他们就从价值几千万的别墅中搬离,住到平层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