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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灵英先是打趣,旋即又正了神色,“就算这一切都能造假,那幽灵草辨鬼的效用也是造不得假的……报信的猎户确实误入了一处遍布幽灵草的地方,迷离间更是扯下一株吞进了腹中,而后有了数日的辨鬼之力。过后我也命人打听过,他此前确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猎户。”
解玉敛目思忖了片刻,“那,猎户所说的幽灵草地何在?何不先去探上一探……还是酆姑娘也已命人找过了?”
后者苦笑点头,“就如桃花源记中的武陵渔人一般,那猎户回了百望山以后,也再找不见当时的入口了。至于我……不瞒解公子,灵英前两日便命人搜过山了,却仍是一无所获。”
连搜山也找不到的地方,凭他和酆灵英两个又该如何去找……
“酆姑娘,你如今可还有其他办法?”
酆灵英既还是将他找来,想来是留有后手的,否则也不必与他在此处对坐许久了。
“那幽魂草既说是吸食先祖血肉而成,想来会喜好尸山埋骨之地,”酆灵英嘴角勾起一抹笑弧,“解公子莫不是忘了,我酆家今次来百望山是为了什么?”
解玉怔愣一瞬,旋即反应过来。他只记着那位女先祖的事情,竟忘了自己是以什么理由被酆灵英邀来此地的。
酆家既要为了自家的祖坟探穴定位,那最后选定出来的,一定是最适宜幽魂草生长的地方。
而在那地方之下,或许就是……
解玉精神顿时一振,总算感觉到这条前路上的些许明晰。若是一切顺利,封灵那边的困惑当也可解了!
“酆姑娘既然把一切都计划明白了,又何必非要找上解某?”
短暂的激动过后,紧随而来的却是不受控制的怀疑。解玉垂下眼睑,一并遮去眼底的诸般深思,顿了顿却又干脆挑明。
他赌自己认识的酆灵英,不是那等会挟故算计的阴谋小人。
“……我担着少家主的身份,那日或许没办法分出其他任何的精力,”酆灵英抚过书轴上的几段文字,而后缓缓将其合上,“而酆家的其他人,也不会在乎一个连名姓都不曾留下的先代女子。”
“那日搜山,已是我倚仗少家主的身份下的严命,可偏偏无功而返,家中有些人已对我存了不满,”酆灵英眼中闪过几丝躁烦,“后日是为迁移祖坟的大事,我须得全部参与其中,否则便是不孝了,还会给那些不满我的人递上筏子……”
酆灵英没有再说下去,但解玉大概也能猜出她的言下之意。无非是她在酆家的地位也还不够稳固,并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做事,偏又没有其他可以托付信任的人,便找上了因折扇之故而与她有了联系的解玉身上。
但这话却不好直接说出来,否则便会有图谋与利用之嫌,可这些对解玉而言却是无所谓的,他也是抱着不纯粹的心思与酆灵英一路结交的。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为了彼此心底的那一点私心,才更能合作的长远。
“酆姑娘放心,我那日定会多加关注周遭情况的,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与酆姑娘你同说。”
解玉打定了主意,便也爽快应下。
酆灵英松了口气,这才又吐露出另一桩事来,“……解公子,那日来的,除了我酆家的人以外,太子与一些皇子亲王也会同临,守卫或许会更加森严,还请解公子多见谅。”
解玉眉心微动,想起太子这几月始终不断的小麻烦,带着几分提醒,又朝酆灵英道:“都说酆家是忠君爱国之家,历代国师更是全然效忠于皇帝陛下。如今太子与诸位皇子又愿为酆家迁移祖坟之事屈尊而来,或许能成就一桩君臣和的美谈呢!”
酆灵英哪里听不出这套说辞的深意,带着几分被捆住手脚的为难,女子的声音倦累而无可奈何,“……我如今,是再说不出太子的事情与酆家无关的话了。”
自当日从解玉嘴里听了那许多的话后,她便也在心底种下了疑根,而后也确实看到了许多她一度忽视的东西。有些事情,她也并不是全然无所知,可到底念着一家所出,许多时候她也无法真的狠下心肠,最后便成了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看来酆姑娘是查出些端倪了。”
原以为太子的事已在酆灵英这里打住,不曾想竟还有被主动提起的一日,且酆灵英心底似乎也已有些数了。
“只要想知道,哪有什么是真能隐瞒的。”
酆灵英没有否认。
“但解某观酆姑娘的脸色,似乎仍带着不少的顾虑,想来是还有许多难办却又不得不去改变的事情。”
虽然有封灵在背后指使,但好歹也是自己戳破的窗纱纸,他还是宽慰几句好了。
解道长的心底升起一丝惭愧。
“解公子眼光毒辣,灵英如今确实有许多的为难之事,”酆灵英摩挲着手里的书轴,“但也不过眼下罢了……早晚有一日,灵英会成为酆家的家主,会接任国师的位子。彼时,酆家便只会是效忠君上的酆家,再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有所更改。”
解玉没有吱声,事实上也不需要他再说些什么了。酆灵英看似坚定,实际与前些日子的他如出一辙,乍一看是下定了决心,可实际还在为一桩事、一个人踌躇不决、徘徊反复。
否则,酆灵英也不会不敢看他,甚至将自己的决心寄望于虚无缥缈的以后了。
“那解某,便预祝酆姑娘心想事成,此番如愿以偿。”
最终,解玉只如此道。
“……多谢。”
两人默契地不再言论此事,又将话题绕回了后日的各项安排上,直到暮色西沉,彼此间才道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