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
给地主扛长工,地主要管饭,可是你给自己开荒,地主还能管你饭?
只能吃自己家的存粮。
偏偏开荒又是个体力活,要除草,要伐掉灌木,要捡干净石头,要翻地,要把大块的硬土打碎,等土地平整出来了还要担着粪肥一点点儿的铺匀实,然后还要扎篱笆防着野鸡小兽之类的把草籽带过来,哪个步骤都不能省,所以开荒的劳力必须得吃饱饭。
刘三十二的高祖都给地主扛长工了,家里又哪儿来那么多的存粮?
只能一点点的攒,可能要攒三年才能攒够全家吃半年的粮食——也就是一缸开荒粮。
所以,开荒只能一点一点儿的开,今年开一亩,明年开一亩,遇上秋后连阴雨的时候还不能开。
刚开出来的荒地也不能直接种粮食,只能种豆子,收成不收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肥地,来年才能有个好收成。
也就是说,直到收完第一茬的豆子,一片荒地的开荒工程才算是彻底完工,刘三十二的高祖、曾祖才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才算是真正在刘庙村扎下根,刘庙村的百姓才慢慢开始跟刘三十二的高祖、曾祖来往,才有媒婆给刘三十二的曾祖说媒。
土地,就是外地人来到当地之后纳的投名状。
至于说不愿意开荒……不愿意开荒就没有自己的地,没有自己的地就只能算是流民,没有人愿意和流民多打交道。
刘三十二伸着皴巴巴的手搓了搓脸:“到我父亲那一辈,一场干旱下来,一家人活不下去,只能卖地,高祖曾祖两条命换来的十五亩地,传到我手里的时候就只剩下五亩,我爹临死都没能瞑目。”
杨少峰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拍了拍刘三十二的肩膀:“都过去了,过去了,鞑子被赶走了,你们也都认回了自己的地,日子也算是有个盼头。”
刘三十二抬起头来,用袖子重重的擦了擦脸,四十郎当岁的汉子笑的就像个孩子:“有盼头,有盼头,大老爷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你老人家说有盼头,那就一定有盼头。”
我老人家?
杨少峰强忍住骂人的冲动,说道:“先认回你们的地,回头本官再来给你们办地契,要是今年收成好,本官再想办法给你们弄点儿鸡苗、猪崽,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
再次瞧了瞧那些忙碌的青壮,杨少峰忽然笑了笑,刚刚心里的阴郁之气也散去大半。
杨少峰站起身来,笑道:“行了,你们忙吧,趁着天色还早,本官再去一趟鹤山。”
随着杨少峰的话音落下,刘三十二却急了,伸手拦住杨少峰,冲着田里忙碌的青壮们喊道:“都过来!都赶紧过来!”
等青壮们都一路小跑围过来后,刘三十二却是率先跪了下去,高声叫道:“大老爷公侯万代!”
正当杨少峰伸手去扶刘三十二时,其余青壮也纷纷跪倒,一边向杨少峰叩头一边喊道:“大老爷公侯万代!”
杨少峰耸了耸鼻子,低声骂道:“妈的,一群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