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顺眼的钱三郎察觉到顾芸娘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两位俊秀的公子迈过门槛,稍长些的公子身材高挑,步履轻盈,年少些的公子怀抱白色毛绒活物,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及至两人走至身前,钱三郎暗赞世间竟有如此精彩之人。长衫公子眉眼细致温和,容色鲜活,顾盼之间有随和超脱的气度,闲云野鹤之姿,怀抱白狐的公子应当未及弱冠,有着独属于青年人朝气蓬勃,眉宇之间隐隐流露出浩然正气。
钱三郎曾有得志之时,也曾结交不少名流贵族。钱三郎后来中年丧妻,家势就此一蹶不振,兼之早年年轻气盛,得罪了不少人,狠狠地跌过跟头。
尽管不知对方来意底细,且衣着打扮皆是寻常,但是仍旧以礼相待。
钱三郎将目光放回顾芸娘的身上,而顾芸娘却低下头整了整藕色衣衫,这才抬起头来,笑道:“公子来得可巧,奴家昨日方才大功告成,正想着将衣服送到公子所说的兴隆裁缝铺。”
说着,顾芸娘便将黄孙二人引入内堂。钱三郎原本等着顾芸娘引荐,却直接被忽视了,原本挤出笑意的脸庞立马挂上了寒霜,他心中嗤笑,抬脚也走进了内屋。
顾芸娘殷勤地焚香烹茶,言笑晏晏,黄育芩一一应答,钱三郎坐在下首,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
孙令灵不善言辞,抱着小雨陪坐在黄育芩的身侧。
顾芸娘似乎并不善厨艺,小雨凑近嗅了嗅茶几上的绿豆糕,便重新将头埋进了孙令灵的怀中,兴致缺缺的模样。
“黄公子今日怎会得闲过来?”顾芸娘状若无意问道。
黄育芩随意应道:“过些时日我便要动身南下回去了。恰逢孙贤弟今日休沐,特意陪我逛逛。”
顾芸娘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怎会如此着急?”
“我原以为黄公子是京城人士,这口音可真是地道啊。”钱三郎的心情仿佛拨云见日,“只是父母在,不远游,贤弟早日启程回去也好。”
顾芸娘瞪了钱三郎一眼,温言道:“眼下天气炎热,若是等到秋高气爽再启程,可会好些。”
黄育芩思忖片刻,点点头:“确实如此。”
钱三郎别过头。
“怎么不见其她娘子?”孙令灵问道。
顾芸娘笑道:“孙公子莫不是忘了今日可是七月初七?”
本朝盛行于此日在家中摆下香案瓜果,对月穿针乞巧。坊内绣娘们早早地收工出门采买瓜果茶点,以备夜间乞巧,希冀上天垂怜,得到灵巧的手艺。顾芸娘留在坊内准备香案,然而不速之客登门,腆着脸皮说什么要与她上街赶热闹去!今夜朱雀大街上肯定是灯火相接,人流如织,自然是热闹的,只是自己早没了赶热闹的心。
顾芸娘将目光瞥向钱三郎,他年少时满头青丝,如今两鬓斑白,又想起自己日日对镜梳妆,再厚的脂粉也掩不住眼角嘴边的细纹,不由得叹息,原来自己与他都老了。自己与他虽是未能结为眷属,但终会都消失在这世上,想到这里,顾芸娘心中不由得软和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