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筝的挣扎,瞬间停住。
“他怎么敢?”纪筝失态地看向判官,又看回拜垫前那伟岸的男子身影,紧紧盯着,“你怎么敢。”
做出了过家门而不入的冷心事,让西京传唱了多少年的纪府灾难,让爹爹和三哥死后仍臭名昭着,让亲人的惨死,变成西京人人嘴上的谈资?
甚至在年山墓园,在这偏远弹丸之地,她都听过那些字字扎心的恶毒童谣。
他待在西京,和二哥一样,一路高升。
二哥纪瑄最为可恨。
但大哥黎徜柏,宁做旁观者,其心就不可诛吗?
就算他以为“纪筝”已经死了。
他怎么还敢求她入梦去见他?
不扎他三刀六洞,都是她心软。
如何有脸的。
纪筝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心情。嗔怒怨恨,委屈不甘,恶毒报复心,皆而有之。
恨意来得迅猛。
她自己明白,若非之前太信任,现在便不会这样恨。
明明是最光风霁月的大哥,从小失怙。
却是沐浴在众人的爱意中、听颂着众人对爹娘的景仰而长大的。
爹爹收养他,做异姓子,许他保留姓氏。
爹爹不得什么好处,黎家的军|队那是朝廷的,兵权早交还了去,黎家的旧扈从也回边关,爹爹出于和黎大伯的交情,见黎氏为国捐躯,独留黎徜柏一个,于心不忍,才收养了黎徜柏。让黎徜柏有个依靠,不至于被居心不良的亲戚们欺了去。
后头,黎徜柏自己挣出功名来,爹爹也常与他保持距离,生怕文臣勾结武将,闹出什么事儿来,何曾害过他黎徜柏一分?
不曾想竟这样恩将仇报。
纪筝怒极痛心,原身竟呕出一口血来。
判官见势不对,神魂影响到肉|身,赶紧地松开了手,让纪筝神魂回体。
这头那伽见判官抓纪筝的手时,差点应激反抗。
判官身上没甚恶意,纪筝又神魂出体,那伽难免投鼠忌器,只得守着纪筝的身体不敢动。一时没敢打搅。
不知判官领她的神魂去听什么“最后一个愿望”,那伽眼瞧着纪筝的表情由震惊转抗拒,而后是痛苦,竟扑簌簌落下泪来。
他拿衣袖去擦时,不及纪筝身体前倾,呕出血来,急得他什么似的。
这一口血,却让纪筝回过神来。
睁眼时,清澈眼眸满含泪水,还有深沉的痛恨。
那伽眼色一沉,“他带你去听了什么?”
纪筝眼见他是个熟人,一气儿扑到他怀里,连嘴边的血迹都来不及擦。哭个不住。
满口白牙,哭成个沾血的红牙,滑稽而凄惨。
“大哥……是大哥……”
口齿囫囵的,哭得顾不上了。
那伽轻拍她的后背,心如刀割。
纪府的事,那伽是自己听来的。
没办法,六年前当朝宰相意图谋反,抄出巨额家产,家中三个样子,一个养子大义灭亲,一个养子袖手旁观,还有个痴傻的养子死于混乱刀下。
这些逸闻,早编成童谣,传遍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