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垚几番周折,终于赶在蒲英清醒之前,请来了那位众口相传的军内脑外科名医——林医生。
一开始,他先找到了林医生在锦城的亲戚,在感动了他们之后才拿到了林医生正在探亲的父母家的电话号码。
可是那边接电话的老人,却气呼呼地说他女儿不在!
他还抱怨道,这世上难道就只有他女儿一个人是医生吗?一年难得休一次假回来和家人团聚,还不让人安生?
给冯垚电话的那位亲戚,不好意思地向冯垚道歉——那老人是林医生的父亲,快八十岁的老人了,本来一向就非常疼女儿,到老了就更加变本加厉了!他怎么舍得女儿休假期间还要去看病做手术?
冯垚也能理解老人的心情。
可梅骅骝告诉他的信息是,总院神经外科的几位主任对蒲英的手术方案发生了分歧,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也没有谁有绝对的把握。
而那位林医生不但医术精湛,更是对脊髓损伤的治疗有独到之处。蒲英正在接受的冬眠疗法,就是她的首创治疗方案。在她手下,不乏曾被宣告终身瘫痪的患者重新站起来的奇迹。
对冯垚而言,哪怕是对蒲英的康复有一丝的希望,他也会全力争取!
在他的殷切恳求之下,那位亲戚终于给了他林医生父母家的详细地址。
当冯垚赶到那里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吃过晚饭的人们正三三两两地在小区的林荫路上散步。
想到林医生也和普通人一样,正在和年迈的父母共享天伦之乐,冯垚也觉得自己的行为确实有点难为人。可是为了蒲英,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那栋楼房的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等调整好了情绪。斟酌好了语言,冯垚正要以不怕被人家打出门的勇气去按门铃的时候,一位面容温婉的中年女子挽着一对老夫妇。打开楼门走了出来。
太巧了,她正是林医生!
冯垚惊喜地走上前打招呼。
林医生转过头来。看到是一位陌生的少校军官在叫自己,不禁诧异地问:“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旁边那白发苍苍的老头却听出了冯垚的声音,一下子拦住了女儿,并对冯垚怒斥道:“你是上午打电话的那个人吧?你也太过分了!居然找到家里来了!我跟你说,你这是侵犯人权!医生也不是二十四小时在岗在位的!我女儿在休假,根本没义务给你们看病!你要是再敢在这儿胡搅蛮缠,我就叫保安了!哼。我养女儿,不是给你们这些病人和家属养的!连休假都不放过她,太过分了!”
冯垚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很是尴尬。
他又怕这么大年纪的老人气出个好歹来。只能不停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您老别生气,我这就走,这就走……”
后边的老太太看不过眼了。一把扯住了老伴,“老林,你这是做什么?人家也是家里有病人,心里着急嘛!你不让小妹给人家看病,也就算了。干嘛还这么凶啊!亏你还是当过领导的,好好说话都不会啊!”
林医生也扶住了老小孩一样的老爸,给他揉着胸口顺气,“爸,你这样,小心血压又高了哈!”
林父这才放下了手指,但还在斜眼看着冯垚,并气哼哼地说:“你们母女俩,见这小伙子长得帅,就心软了,是吧?哼,他可不是好人——嘴里说着马上走,脚底下却纹丝不动!”
林母真生气了,“你个死老头子,胡说些什么!我就说,不能和你一起出门散步,出来就尽给我丢人!”,说完一甩手,上楼去了。
“爸,你还不快去追?”林医生领会了老妈的用意,赶紧一推老爸。
“老夫老妻了,追什么追……”话是这么说,林父还是迈开了腿,不过在临去前又回头嘱咐道,“你可要立场坚定,别被小伙子骗了去!”
林医生也不禁扶额,“你够了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哼,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小孩子。”
目送老父唠唠叨叨地上楼走了,林医生这才转过头来,先是上下打量了冯垚几眼,然后问道:“病人现在在哪儿?”
“军区总院。”
林医生的眉毛轻轻一挑,“那儿的水平,不亚于301啊!为什么还要找我?”
冯垚将医生们的分歧简单地说了一遍。他当然不懂详情,只是重点阐述了总院医生们难以决断的情况。
这一点倒是触动了林医生的心思。到了她这个层次的大牌医生,越是有难度的、让同行们都感到疑难的病例,越能激发起她的兴趣。
不过,仅仅为了这一点专业上的兴趣,还不值得让林医生“不请自至”地去看病人。
这个请,不是病人和家属出面邀请就算数的;如果没有主治医生的邀请,都只能是“不请自至”!
林医生当了那么多年医生,怎么会不知道医界的潜规则——一个病人入院后,就会被贴上“某医生的病人”的标签。别的医生不请自至地去参与治疗,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是一种犯忌的行为。一个医院内部尚且如此,不同医院之间就更是如此了。
不过,林医生倒是有个私人理由,可以为这个年轻人破个例。
因为她已经认出来了,这位少校军官就是她特别喜欢的那本军史散文书《大江东去》的作者。
那书已经出到第四版了,在这个军内发行的精装本上,终于出现了作者的一张小照,这让那些原先以为这个“黑土”一定是个中年甚至老年学究的读者们,都大跌眼镜!
谁能想到,笔名这么土气、笔力这么雄健、感情这么深沉的作者,竟然会这么年轻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