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香玉和陈然已经多少听到了几句,不禁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她们不是担心自己完不成任务,而是担心木兰支队的高层要内讧。
好在方霖天虽然对滕春有些不满,但在女兵们面前还能以大局为重,一直给她留着面子。
他走近了几步,耐心地对滕春说:“教导员,这里面的事情有些复杂,史香玉和陈然都不了解李琪,今天能把李琪带回来的人,全队上下恐怕也只有蒲英了!”
“带个人回来,能有多复杂?”
方霖天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跟滕春说清楚是不行了。他看了看表后,才说道:“这样吧,追悼会还有半小时才开始。你跟我来一趟,就知道了!”
滕春本不想走,但见方霖天一直很坚持,也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同意了。
蒲英也被方霖天叫上。三人一起去了他的宿舍。
当看到方霖天拿出来的东西,听了他的说明之后,滕春终于不再反对了。
而蒲英却心情沉重地拿着那几样东西,登上了专车。
当她来到龙江郊外那家卖牛肉面的小面馆时,却看到大白天的店门都关得严严实实,上面还挂着“今日歇业”的牌子。
来应门的老板,一见到身穿迷彩的蒲英,立刻就认出了她也是常来店中的战士之一,赶紧把她往里面让:“你来了就好了!你那个战友,今天很不对劲!大早上的天还没亮。她就来敲门。说是要包我的店一整天……”
蒲英一抬头。已经看到李琪——就在老板的身后,就在空空荡荡的厅堂里,她独自一个人坐在一个靠墙的桌边,右手支颐。
桌子上。摆着两碗牛肉面。
她面前的碗中,只剩了一半的面。而对面的碗中,是满满的一碗面,一双筷子安安静静地搁在碗沿上。
蒲英看到李琪一直凝视着对面那碗堆得满满的牛肉面,浑然不觉有人进了店,不禁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
她紧闭了一下双眼,将泪意忍了回去,然后对老板轻声说道:“麻烦您。可以让我们单独待会儿吗?”
老板点点头,将门关上,走到厨后去了。
蒲英慢慢地走到李琪的身边,坐下时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吓到了她。
坐了一会儿。她发现刚才在车上酝酿的那些劝说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她缓缓伸出手去,轻轻地搭在了李琪随意搁在桌上的左手手背上。
李琪的睫毛一颤,眼珠转了过来,待看清是蒲英后,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吃面吗?”
“不吃,我吃了早饭来的。”
“那就陪我坐会儿。”
“好。”
等了一会儿后,蒲英又问:“你,准备在这儿,待多久呢?”
李琪不回答。
“跟我回去,好吗?”
李琪慢慢地说:“我现在,不想回去。”
蒲英的手忍不住握紧了李琪的左手,“跟我走吧!你忘啦?今天是送教官走的日子……”
李琪却猛地抽回了左手,然后两手抱住了自己的上臂,身子斜向旁边躲着蒲英,头还不停地摇着,“不,你别说了,我就是不回去。”
“你这是怎么了?”蒲英扳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扭过来,朝向自己。
“你别管我!就让我待在这儿吧!”李琪使劲扭着身子,眼睛也躲避着蒲英的视线。
“李琪!”蒲英突然大喝一声,双臂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听话!跟我回去!”
“不,不,什么时候都行,就今天不行!”李琪没有再使劲挣扎,但却闭紧了双眼。
蒲英忽然看到,两滴晶莹的眼泪从李琪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不禁灵光一闪,失声问道:“你不回去,就是因为不想参加教官的追悼会吗?”
李琪依然闭着眼,半响之后才微微点了点头。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潜意识里,一直不接受肖教官已经死了的事实,你一直还当他活着,”蒲英一边用手指轻轻抹去李琪的眼泪,一边喃喃地自问自答,“你可以当他还在外执行任务,你可以寄钱给他父母帮他尽赡养的任务,你可以和肖大姐谈笑风生……可是,你就是不能去参加教官的追悼会!因为,只要一看到那灵堂挂着的遗像,一看到那盖着军旗的灵棺,你就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教官还活着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