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氏没有再敢看儿子,低着头,捏着帕子哭道:“大夫说你表姐头上的伤,即使好了,以后恐怕也会留疤。你姨妈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本来岁数就大了,不好找人家,如今又碰上这样的事……”
“宋淑珍!”
是齐彦的声音。
他站了起来,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中却有什么东西在聚集。
宋氏从来没见过丈夫这样,两人不是没闹过矛盾,但像这样在人前被警告式地叫了名字,还是第一次。
“老爷。”
“宋淑珍,你到底想怎样?”
齐彦说得很精疲力尽。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太多事,他本就内心压抑,甚至儿子中了解元这种大喜事,也没冲淡那股压抑。
他总是在想,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跟儿子说,不如这样就罢,难道真是这样就罢了?齐彦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这其实不过他无奈之下迫切的期望罢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没人有能力做出改变,不如这样就罢,一切就在这里结束。
可他心里其实总是想——也许闭上眼睛,一觉醒来,那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和顾明还是好友,两家和和睦睦。
等永宁中了举后,娶了玉汝那孩子,就是喜上加喜。
可能没有那场意外,顾明也许不会憋着一口气跑去下场,他可能不会中举。不过就算没中也没什么,齐家不是见利忘义之人,他们一定会履行婚约,是时齐家安康美满,父慈子孝,齐家和顾家和气如初,多么好。
可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也许。
有时候一件事放在心里久了就成了怨,连齐彦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在怨妻子,直到这一刻。
直到他看见妻子轻而易举从怒气冲冲转变了态度,直到他看见妻子又在儿子面前哭,就像她每次在他面前哭一样。
“我想怎么样?老爷你为何会问出这种话?”宋氏不敢置信道,她脸上其实有一丝心虚,有一丝恐慌,可这一切都被她心中的怨气冲没了。
“我能怎么样?我敢怎么样?可春娥现在变成了这样,我难道视而不见?好好的一个女子,熬成了老姑娘,如今又毁了容,她以后怎么办啊,我难看看她去死吗?齐彦,那是我亲妹妹,亲外甥女!我不是与你说过,当年在宋家时,都是我妹妹护着我……”
齐彦寒着一张脸:“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上次她宋淑月栽赃陷害,买凶杀人坑害顾贤弟时,你也是这么说!如今你亲妹妹,你亲外甥,又故伎重演害你儿子,你还是这么说!
“宋淑珍,永宁不光是你生的,他还是我齐家的长子,你自己耳根子软,愿意听你那妹妹的,但不要拿我齐家长子去成全你的姐妹情谊!”
齐彦的控诉太严重了,严重到宋氏有些承受不住。
“我做什么了,你这么斥骂我,我只是想让永宁娶了春娥,毕竟她现在那么惨……”
“你只是想让齐永宁娶董春娥?”齐彦连连冷笑,“宋淑珍,你魔怔了!”
“我怎么魔怔了?我只是想解决问题……”
“都别说了!”
齐永宁突然站起来,他一手抚在额头上,眉皱得很紧。
“原来娘跟我说了那么多,都是想让我娶表姐?”
别看宋氏跟齐彦还能争辩,可碰见儿子,她反倒哑口无言了。
尤其齐永宁此时的脸色很怪,宋氏又开始心里发慌了。
“我……”
“那娘恐怕要失望了。”齐永宁收回手,面带笑容,似乎又回到那个清风霁月的齐永宁,“我这趟去明州府,主枝那边知道我没成亲,有意说合一门亲事与我,我已经应下了,所以娘若想让我娶董春娥恐怕不成了。”
宋氏诧异地张大嘴。
“当然,若娘实在觉得表姐惨成这样,都是因我之故,表姐又实在非我不嫁,正妻之位我留待有用,妾室之位还留有空虚,表姐若有意,我倒也无妨。”
“妾、妾?永、永宁你……”
“儿子还有事,先告退了!”
齐永宁走出东厢,无视他背后传来的哭声。
他一只手按着额侧,快步想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