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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谢诩的家庭怎么着也知道一星半点儿,亲人只有两名年过半百的老人,两个老人都有些小毛病。
于筱媛原以为这样的原生家庭会让谢诩这个人做事更加谨慎成熟,但没想过谢诩跟那些十七八岁不计后果的少年没什么两样,因为对方只是微微低头认真地向她道歉。
“于姐,对不起,是我先喜欢巫荻,我……”
巫荻几乎一瞬挺直了腰杆想要解释什么,但于筱媛撇头摆出抗拒的姿态打断两道声音:“这些不用跟我解释,去医院再好好说清楚。”
她胸腔微微起伏,像是想起昨晚的混乱以及那本相册里的部分内容,声音又低又细对他们的感情作出评判:“你们太幼稚太荒谬了。”
幼稚荒谬。
那些独属于两人的温情、亲密到头来只能换了一句贬低的评价,而两名当事人却只能哑口无言。
于筱媛有些毛躁的发丝乌青的眼袋述说着她一晚上的不宁静,他们都知道对方最近在中药调理,实在发不出反驳的声音。
进入医院停车库巫荻下车时被于筱媛按住了副驾驶车门,“你先在车里等等。”
巫荻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时于筱媛已经带着谢诩准备去住院部,他抓着车门想要挣扎出去,于筱媛只是痛苦而无奈地回头,轻声说:“小荻你听话一点。”
车里开着空调,只留下寂静无声的一个人,巫荻攥着手里的手机,终于难受地捂着脸埋进臂弯里。
他妈是因为看见了他的相册才在楼梯上摔倒,这个结果无疑狠狠往巫荻心上扎了一刀,连带着其他情绪汹涌地裹挟全身,以至于浑身都难受地发出痉挛。
于筱琴在从楼梯摔下来除了小腿骨折还伴随着轻微的脑震荡,她现在情绪不算太稳定,看见谢诩进病房手指紧紧扣着水杯才强忍住自己崩溃的情绪。
她知道巫荻跟一些朋友关系好,但她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她跟巫成绍都是携带主流、正统基因的正常人,所以巫荻理应也是,她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从头打量到尾。
谢诩的身材很协调,身高比例标准,他站在病床一米之外,微微垂着头,身上的穿着看不出名头。
她很少会做这么不礼貌的行为,但现在正处于防备的状态,整个人都呈现着一股强势、敏感的姿态。
“我听说你一个人照顾着家里两名老人。”于筱琴说话的声音依旧有些温柔,但仔细听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谢诩垂眸嗯了声,面对巫荻有些精神紧绷的母亲说不清楚此刻心里的滋味。
于筱琴像是在谈判一般放出自己早已准备的话问:“你跟小荻这件事他们知道吗?他们能接受吗?”
不等谢诩继续出声,她继续说话:“我跟我前夫感情不合但对小荻的付出无意是保持一致的态度,我们会把最好的东西给小荻,让他学习编程学习散打桌球,他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会去满足。”她说话伴随着轻微的打量动作。
青少年对视线感受最为敏感,甚至大部分人的自尊心都无法接受这种打量,贬低人的话她说不下去,只是问:
“你们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谁。”
她嘴唇因为缺水有些干裂,喝了一口水后,像是也把情绪压了压,但开口时依旧充满利刺:“你们是谁先主动的。”
“是你引导小荻的对不对,我知道小荻不喜欢男生,他从小到大都很正常,甚至小时候还向我表达过他喜欢性格温柔的女孩子,他那么正常……”
于筱琴有些口无择言,强行揪着巫荻四五岁时的话当做救命稻草不断在心里安抚自己。
她平时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形象是温和的体贴的,发丝面容也比寻常人家的父母要精致,但现在披头散发,眼尾延伸着细微的纹路,整个人处在濒临崩溃边缘紧紧盯着他。
很多难以言喻的东西在周遭攀升,谢诩的脊背挺得很直,但后颈微微弯曲,在于筱琴的狼狈状态下,他终于感受出那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是什么,是面对于筱琴几番话的无力也是出于害得于筱琴变成这个模样的愧疚,更有一丝打破巫荻宁静生活的后悔。
于筱琴的话像是现实的利刺隐晦的点明他跟巫荻之间的区别,也是一个母亲为了庇护自己孩子所散发的攻击性。
在十九岁年轻不足无法满足任何需要的年纪,谈什么都是痴人说梦,他本想着再等等,只要等他努努力跻身向起,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填平两个人之间的鸿沟,但没有人会等他,他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结果却是哑口无言。
在沉默之中感受着于筱琴强忍情绪的视线,浑身刺骨冰冷,半晌才无力而亏欠张口:“是我追的巫荻,我对他一见钟情,知道他刚到新学校不习惯一个人,刻意制造偶遇接近他,跟他成为朋友,知道他化学偏科主动监督他补习……是我引导了巫荻。”
他一次性说了很多话,只能压着干涩地喉口恳求:“您可不可以不要怪巫荻。”
他早就说过这个人和他不一样,但是他太贪心,明明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拥有过,却在遇见巫荻时迸发勇气地想要尝试一回,最后把场面变得这么难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荻怎么可能有问题,你们这种人故意扭曲正常人的生活,违背伦理……”于筱琴的语气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冷硬凶狠,语调也在不断拔高。
谢诩动了动唇想要安抚她的情绪,但于筱琴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宛如急发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