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户脸色更白,慌慌张张跑出门外,爬上车,一迭声的吩咐,“快走,快走!”
吴老三还想跟上去,却被几个村民拦了下来,里正一瞪眼睛,“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平日在村里偷鸡摸狗,大伙儿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你居然得寸进尺,引得外人来村里作恶。今日如若再不惩处,恐怕别人就要说咱们云家村没个规矩了。”
吴老三此时也知道大事不妙,立刻跪下求情,“里正,各位叔伯,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也是生了贪心,想赚些赏钱,但是我没想害赵先生性命啊…”
其中一个族老家住在吴家老宅隔壁,想着平日两家交情还算不错,有心帮忙求个情,但是一看众人脸色都不好,也就把话咽回去了。
里正唤了两个乡亲过来,牢牢抓了吴老三,又对瑞雪说道,“赵娘子放心照料先生,村里必定会还你们夫妻一个公道!”
“谢里正和诸位长辈、乡亲主持公道,改日奴家定然登门道谢。”瑞雪行了一礼,声音平淡,微微带着点儿疏离,众人都以为她是被张大户和吴老三吓坏了,里正却心里一动,仔细打量她两眼,才转身带头儿离去。
院子里的人,呼啦啦跟着走了大半,只剩下徐宽等人,瑞雪又请他们进了堂屋,重新落座,一直躲在屋内没有出去的老王,脸色泛红,有些羞愧的说道,“妹子,刚才…”
瑞雪挥手打断他的话,笑着给他添茶,“王大哥,不必多说,妹子又不是蠢人。刚才那般状况,你如若出去了,帮忙打架,就让张大户抓了把柄,扣个官差打人的帽子,你也受连累,你若是帮忙拉架,又好像在偏帮外人一样,不如就彻底不趟这浑水,万一真闹到府衙,你还能在背后帮忙找找门路。”
跟着马老六他们来的几个兄弟里,还真有两个看不起老王刚才没有出头的,听得瑞雪这般说,立刻就换了笑脸,说道,“刚才还真误会王大哥了,没想到王大哥是这般睿智之人,不像我们只懂得出蛮力。”
老王被捧得心花怒放,心里也越加佩服瑞雪明事理,手段圆融,几句话解了他的尴尬,还送了他一顶高帽儿。
徐宽众人放下活计从码头过来,已经耽搁了不少功夫,如今事情差不多了了,也就告辞回去了。
瑞雪送了他们到院门口,又嘱咐石头和栓子几句,这才看着他们走远。
赵丰年还在沉睡,脸色虽然不好,却极平静安详,瑞雪轻轻替他掩好被角,“掌柜的,别再睡了,好不好?你看家里人来人往,多热闹啊,你也不起来替我撑撑腰,就看着他们欺负我。”
她轻轻又叹了口气,“这些人啊,都太贪心了,恐怕明后两日咱家会更热闹呢,那时候你是不是就该醒了?你说,他们到时会不会被吓得晚上做噩梦啊,他们都以为你要死了呢…”
张大河夫妻轻轻退了出去,关上堂屋门,张嫂子抹着眼泪,“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天雷怎么不劈死几个。”
张大河也叹气,拽着媳妇了走远几步,“这两日咱们多帮着做些活计,晚上也警醒些,别哪个坏心肠的摸上门来…”
张嫂子点头,撵了他去祠堂听消息,然后进了灶间点火烧水,瑞雪刚才袄裙也脏了,头发也乱了,总要拾掇一下的。
再说张大户坐车跑出了云家村,长长出了口气。刚才瑞雪那些话,实在是扎到了他心里最恐惧的地方,他这些年做的恶事无数,也常怕天理报应,所以,每年都要妻儿去庙里多添些香油钱,但他却是不敢亲自去的,生怕那神佛把他当场劈了,用以警示世人。
今日听得瑞雪这般信誓旦旦的说,他的报应要来了,他更觉害怕,坐在车里就小声劝慰自己,“她是胡说八道,我已经添了香油钱,佛祖会原谅我的…”
结果,这般走出不到六七里,马车刚刚转过一个山弯,就开始剧烈颠簸起来,他身上本就被打的都是伤,这一撞到车壁上更痛,于是厉声骂道,“你们眼睛瞎啊,就不会挑好路走。”
车辕上两个小厮也觉委屈,回道,“老爷,这山路上都是碎石,躲不过去啊。”
张大户还要开口再骂,就听车外好似有轰隆声传来,他掀了帘子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那座几十米高,长着稀疏几丛灌木的荒山上,正有四五颗磨盘大的石头蹦跳着向他们的马车滚来,这要是被砸到,立时就变成肉饼了。
他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儿,喊着,“快跑,快跑!”
两个小厮当然也看见了,手忙脚乱的扬鞭猛力去抽那匹拉车的枣红马,枣红马突然吃痛,长嘶一声就立起了身子,挣得身下两寸宽的兜带,“啪”得一声断了开来,马车没了平衡借力之处,随即就倒向了后方,两个小厮噗通摔下了马车,张大户也被撞得头昏眼花,想要爬出车去,可惜右腿却被夹在了座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