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玖冲着钱尚书问了声好,目光又往天空中扫了一眼,纷纷扬扬的大雪仍旧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于是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自公主离京那日算起,这雪陆陆续续的都下了一个月了。京城里还只是出行不便,京城之外只怕都该闹雪灾了吧。”
最近钱尚书对江玖的态度好了不少,见面时偶尔也能聊上两句了。听她如此说,倒是一挑眉,道:“询之今日所言倒是不差,不过这下大雪的可不止是楚京啊。今日江州、云州、锦州、冀州都送来了加急公文,言道境内出现雪灾,而且灾情严重。”
说这话时,钱尚书的语气里颇有些忧心忡忡。他是个爱较真儿的人,骨子里又有着文人特有的固执和忧国忧民,即使是在朝堂这个大染缸中,在户部这样贪墨成风的地方,他也一如既往的保持着这样的性子,虽不见得有多讨喜,却也是难能可贵。
早些时候江玖顶着驸马的名号在户部混日子,他是极看不惯的,每每都不给她好脸色看。不过最近这一个月江玖改变了态度,开始努力工作了,这位之前总是看她不顺眼的尚书大人观察一番后,竟也很快的改变了态度。否则今日这一番话,他是断然不会对着她说的。
江玖听了钱尚书的话,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妙。楚京虽然位置偏北,却也不是极北之处,不说北方还有燕国在,便是楚国北方也还有好几个州府呢。其中钱尚书所说的四个州,便都是在楚京以北的,想来是今年冬天过于寒冷,整个北地都遭了灾。
想着公主殿下还在北方和燕军打仗呢,江玖忙问道:“今冬的雪灾已经这般严重了吗?那北边的日子岂不是很难过?”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忙补了句:“这么冷的天,雪灾之地的百姓日子恐怕不好过了。江州等地的灾情该如何处置,朝廷有明令了吗?”
钱尚书瞟了江玖一眼,似是已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不过却也没有说什么,只道:“晌午才传来的消息,公主殿下又出征去了,想必此刻还没有论断吧。不过说不得,总是要赈灾的。”说完顿了顿,又叹道:“今年的冬天不仅遭灾的百姓们不好过,咱们户部衙门也不好过了啊。这又是战事又是雪灾的,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粮啊……”
摇头晃脑的感慨了一番,钱尚书却是脚下一转,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
不知他说这番话是有心还是无意,江玖却只听到了两个字——钱粮。
救灾需要钱,打仗也需要钱。灾民们要吃粮,不吃就会饿死。士兵们也要吃粮,不吃会饿死,吃不饱会战败,同样都是死。
国库里有多少钱粮,这一个月里江玖却是已经摸了个清清楚楚的——支持一场战争或许勉强,若是再加上赈灾什么的,只怕真是够呛,更何况这遭灾的面积还是这般的大。
说来楚国国库空虚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而且这事儿要真算起来,还是和近年来接连不断的战争脱不了干系。而楚燕两国的战争,却是由来已久。
燕国位于楚国北方,国土广阔但可惜土地贫瘠,气候更是恶劣,是真正可以称作“苦寒之地”的地方。燕国境内尽是大片的草原,国人多以放牧为生,良好的水草为他们培育出了最好的马匹,恶劣的环境促使燕国民风彪悍。这是一个马背上的王国,国人都是天生的骑兵。
不过也因着那过于贫瘠的土地产粮极少,燕国常年都是缺粮的。除了通过官方管道买粮、拿他们的优秀马匹换粮之外,燕国粮食的最大来源,其实还是抢。
抢谁?自然是物产丰富的楚国。每年秋收时节,燕国的轻骑总是会来楚国边境抢夺一番,然后又迅速撤离。两国因此时有摩攃,时间久了,死得人多了,便也成为了世仇。
近年来,楚国和燕国战争更是频繁。远的不说,就是去年年初,两国还大打了一场,原因无非是幼帝登基,公主摄政,燕国觉得有机可乘了。
结果一场仗打下来,燕国没讨到便宜,楚国的国库也给打空了。如今不过才过去一年多的时间而已,户部哪里又能找到那么多钱来充实国库呢?
江玖看了看远方阴沉沉的天空,觉得这事儿真挺愁人的。
*****************************************************************
下午时,大雪稍停了片刻,江玖趁机去了趟工部衙门。也幸亏六部衙门离得都不远,而且路上也有人扫了雪,否则以小江大人那瘦瘦弱弱的小身板,还真不一定能走完这一趟。
她把图纸给了公主殿下曾经提起过的,工部里专管军械制造的李主事。不巧的是对方今日太忙,收下图纸之后也没来得及细看,只说明日给她答覆。
江玖听了无可无不可,点点头答应明日再来,便又出门回了户部。只是回程途中,那刚停了没几刻钟的大雪便又下了下来。无奈,只好撑起伞,慢慢走了回去。
这边江玖刚回到户部,才抖落了伞上的积雪,就听到身后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叫道:“江大人,江大人……”
户部这地方,因着有那么一个爱较真儿的老大,整个衙门都显得死气沉沉的。平日里这些官员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各司其职,上班时间基本上连个偷偷闲聊或者开小差的都难找到。整个户部已经习惯性的安静了好多年,难得遇见有人会这样扯着嗓门喊人。
江玖眨眨眼,回过头来,开口叫她的却是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员外郎,隐约记得对方好像是姓齐?于是她顺手收了伞,回头笑道:“齐大人叫江某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