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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宝当然是盼着能分家的,所以张幺妹今天晚上这么一松口说要分家,就算还有三分虚,他也必须把亲娘的话给架实了。撕破了脸面,说出的话也再也收不回,这个家也就必须分,而且还不得不分了。
这样的人心算计,赵旭在逸王府里见得多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看破了张大宝用心和伎俩的人。他往外看一眼还紧闭着的房门,心说张家这二老还真没白活了这大半辈子,到底是多吃了些盐的。
李妍年他们忙完了厨房的活,才打着哈欠各自回了屋子睡觉。第二天清早起来,整个张家的气氛还是有些怪怪的,大伙儿眼皮底下都有些发青,作为一家之主的张幺妹满眼红血丝,想来都是一夜没睡踏实。
早饭也是在尴尬和沉默中渡过,李妍年试图去安慰一下张幺妹,但徐樟树默默地朝她摇了摇头。
“乖孩子,你外婆心里明白的,就是一下子舍不得,心里有点难受,让她自己想过了就好了。”
张家要分家这样的大事,张大宝他们这回显然是不能跟着黑豆到铺子上去上工了。李妍年到底不是张家人,这种场合下留在张家怕是两边都不好说话,想来想去,倒是宁愿跟黑豆一块去一趟清水镇,顺便过去帮忙。
张幺妹没心情留她,嘱咐了几句便送他们出了村。临走的时候,李妍年再回头看村头的那块石碑,却再无之前看到的那种亲切感了。张家原本或许是她对完美亲情的一种寄托,现在幻想破灭了,那份寄托便也成了泡影。
她叹口气,回过头来,却见黑豆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你这又是为着叹气?还在想之前的事啊?”
李妍年没法告诉他真正的原因,晃了晃两只手里各提着的半副猪头:“我刚刚只是在想,咱们今天早上拿了四个猪头,一会儿舅舅他们说分家,是不是连剩下来的几个猪头也要争上一争。”
她原本只是在开玩笑,黑豆却两眼怔怔,片刻后才低声说了一句:“谁知道呢。”
兄妹两个一路无话,埋头赶路,很快到了清水镇上。张婶已经早早开了铺子,将桌椅都放了下来,正准备淘米烧水了,见着黑豆身后只跟着李妍年和一个眼生的少年,一下子愣住了。
“张家兄弟呢?他们家那口子桃花怎么也没来?”
黑豆不好细说,只告诉她一声张家家里临时有事,今天铺子里就他们几个干活。
张婶倒是没多抱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往厨房忙去了。
李妍年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准备送人的三个猪头收进仓库里了,这会儿几人手上拿的也就一个准备留着自己吃的猪头,还有十来根猪尾巴。
“估计分家之后大舅舅他们也舍不得把东西拿出来给铺子里的常客吃了,反正我也懒得收拾这个,要不就今天中午,咱们让张婶架口锅把猪头和猪尾巴都煮了,随便请齐老三他们那帮人吃点,意思意思就得了?”
黑豆点头同意:“张婶在店里做了这么些日子,也辛苦了,就在店里煮了也好,一会儿让张婶再给毛豆和阿宝他们送点肉去,就都赶上了。”
说定了主意,两人各自忙开了。李妍年让赵旭留在厨房里帮忙烧火,她看得出来,张婶好奇地打量了赵旭好几眼,毕竟赵旭这样的长相还是挺扎眼的,但她忍住了一个字都没问。
有人帮着烧火,张婶的双手顿时被解放出来,先是跟李妍年两个把中午要卖的几笼米饭洗好蒸上,接着利索架起一口深锅烧水,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把两半猪头烫洗过一遍,才又重新换水,把猪头和猪尾巴一起放锅里慢慢烹煮。
肉香是和饭香差不多同时冒出来的,勾得今天早上没怎么吃饭的李妍年和赵旭两个时不时就要往煮着猪肉的那口锅上张望一眼。
“饿了吧?猪尾巴已经炖熟了,我看你们之前就已经腌过,所以就没往锅里放盐,也不知道味道是咸还是淡,我打两碗你们两个先尝尝?”
张婶这话音刚落,厨房外就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声:“婶子今天烧什么好吃的?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那人自说自话地往厨房里头来,李妍年抬头一瞧,原来还真是个老熟人。
“是你啊,码头上今天这么早就散了?”李妍年好奇地看向齐老三,跟在他身后的却不是之前总跟他混在一块的那几个,不过看着也有些眼熟。
“东家忙着呢,码头上的事情没空管,船少了,活自然就少了。李姑娘,你今天怎么也在铺子里?宝哥他们不在啊?”齐老三看见她有些高兴,左右张望了一下。
“家里有点事耽搁住了,所以我才来店里帮忙啊。”
跟在齐老三后头的几个人里,领头的一个带着些笑,轻快说道:“在这店里要见着姑娘一面,也是不容易。上回得你帮忙,我们一直记在心里……”
李妍年听他这么一提,终于想起来这几个人是谁了:“就是一点小事儿,您再这样客气,我可要不好意思了。最近作坊里生意还好吧?你们又怎么跟齐大哥认识的?”
她又问齐老三:“大耳他们呢,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作坊的老周那帮人还没说话,齐老三先开了口:“最近船少,赚得不多,大耳他们都被家里人叫回去伺候庄稼了。老周他们那个作坊倒了,工头不厚道,工钱都没算就跑了。他们没田没地的,附近也没作坊招人,就跟着我在码头上混碗饭吃。”
李妍年有些意外地看向老周他们,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几个人好像还都是拖家带口跟着工头到作坊里干活的。他们自己在铺子里吃饭,那老婆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