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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偷笑着,老汪的声音从后头厨房远远传来:“张老二,厨房都准备好了,咱操家伙,准备动手。”
张二宝连忙领着人过去。
要想杀猪,得先能抓得住猪。这活磊子他们都帮不上忙,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也跟李妍年他们一块站在一边。李妍年原本以为老汪他们是一头猪一头猪这么地往院子里赶,看了才知道原来得用绳索把猪脖子给套牢了,然后再拖到院子里,几个人合力把猪绑到专门的一个条案上才行。
光这一步,动手的人就得眼明手快,这绳索要是套得不好,猪半道逃了,满院子追猪还是轻省的,这万一门没把好,就得满村子追了。李妍年想起以前听郭德纲说书的时候,老郭就讲过杀猪的时候猪跑了,整个村子的人追着猪跑,最后猪逃到河里的故事。她这么一走神,再回过眼来,张二宝和老汪他们已经把猪的四条腿捆在条案上捆扎实了。
一个赤膊的后生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正一条腿跪在猪身上,一只手往前搬住猪下巴,用力使它显出咽喉部位,另一只手稳稳握住一把雪白尖刀。
被绑住四肢的猪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大概它也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死,那尖刀越起,猪的叫声越厉。
李妍年正吊着胆秉着呼吸,眼前忽然一黑,凄厉的嚎叫声邹然拔高,但她只听见了耳边传来黑豆极轻的一句:“别看,都是血。”
李妍年便知道那猪应该已经被杀死了,她轻轻掰下黑豆遮在自己眼前的手,回头朝他笑了笑:“哥,我不怕的。”
黑豆叹口气,没说话,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
错过了后生刚刚下刀的动作,李妍年再看向条案的时候,后生已经起身拿了块布条擦身上手上沾了的猪血。条案底下有个盆是用来接猪血的,很快便有个妇人走上前去,往盆里兑了些盐水,另外有人扳住猪下巴摇动猪头,并时不时地压一下猪肚子。
“他们这是在干嘛?”李妍年好奇地问磊表哥。
磊子答道:“这样子猪血才能流干净。血不放干净,肉里残红,主顾会误会这肉来得不正,要么病的,要么死的。”
李妍年明白地点点头。这时候猪血大概是放得差不多了,之前放盐的妇人一声不吭地将接血盆端进厨房,这回不用李妍年发问,磊子就自发回答道:“放了盐,就是准备做血豆腐,上锅蒸熟了,血也就凝好了,随切随煮。”
赵旭这时候忽然拉了拉李妍年袖子,让她看回条案这边。只见她二舅舅这时候走上来,先是解了猪腿上的绳索,然后在猪蹄上割开寸余长的口子,然后拿了个细细长长的铁条从这个口子捅进去,一直捅到耳根处。
“这个叫梃条,舅舅捅这么几下,后头才好吹猪。”
磊子才说完,张二宝已经挺完了猪,这时候老汪走过来负责往挺猪的口子里向猪的体内吹气。他一边吹,张二宝一边用木棒在猪身上梆梆敲打。
磊子不咸不淡地继续解说道:“这个叫吹猪,吹溜圆才好方便刮毛。”
果然,眼看着宰杀好放干净了血的猪像气球一样滚胖起来,之前杀猪的后生眼明手快地上前来用麻绳扎紧吹气口。张二宝和他一起用力把猪抬上一边一直烧着水的一个矮灶台。然后就着锅里头的热水,一边迅速翻转着猪身,一边趁热刮净猪鬃、猪毛。
“原来杀个猪这么麻烦。”
黑豆忍不住叹道,被一旁的东子听见,后者轻笑了下,说道:“这还才哪儿跟哪儿啊,连膛都还没开呢。”
李妍年心想开膛能有多难,怎么看都是前头套、捉、绑、杀、挺、吹、刮要难得多了。
赵旭和黑豆大概也都跟她一个想法,磊子看出他们的不服气,笑着解释道:“这开膛看着容易,动作稍偏,肠子里的东西破出来,这猪肉价钱就跌了一半。”
东子接过话茬:“这肠,肚,都是容易破的地方。这猪倒挂着,刀从上往下走,到了隔膜的地方得晓得停下,然后赶紧割下白下水,弄干净了才能再往下开红下水。这点功夫听着容易,手不稳心不细做不来这活。”
有了磊子东子的解释,几人再看那后生动手的时候就觉着人家不容易了。
“忘了跟你们说,那个是小卓叔,是二舅舅的师弟,今天特地来帮忙的。平时杀猪都是一个人从头弄到尾,今天要杀的多,所以几个人轮换起来,省得后头脱力了做不动。”
几人说着话的功夫,小卓叔已经把红白下水分别放到两个盆里,红的那一盆没人管,白的那一盆马上就有两个妇人接手过去,端了个小马扎到一旁清洗去了。
“红下水放着不马上清洗没关系,但是大小肠子、猪肚这些不马上弄干净就不行。弄这个汪婶子她们最拿手,二舅妈一会儿也来。”
磊子才说完,张二宝就伸手朝他们招呼:“磊子,你们过来搭把手,把这头猪再冲两遍,弄干净点啊。”
李妍年几个表哥连忙过去帮忙,生怕一个走慢了又要被舅舅说惯会偷懒。黑豆在一边瞧着也是站不住,脱了外头的窄袖袍子也跟着过去帮忙。
张二宝跟老汪去套第二头猪去了,回来才瞧见黑豆也在那边帮着打水忙乎,张嘴想劝,但看他一身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了,索性闭了嘴由他去了。
李妍年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跟黑豆一样,到洗猪肠那边帮个忙。她才起了念头,就被张二宝给叫住了:“红豆,你就站那儿别动,这东西你弄不来的,一个不小心油上沾了脏东西,就浪费了。你就乖乖地站边上看看就行了,东西弄坏了还是小事,一会儿回去你外婆闻见你手上有猪肠味,你外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