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到书房,明来便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了。他望着那道门,眼神像是漆黑夜晚下的湖泊,清凉、静谧。
避开明来,明齐问得也很直白了:“阅宁家里面知道你的情况吗?”
张阅宁点头:“我十三岁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哦。”明齐微微吃惊,“那他们是什么态度?”
“明叔,我爸他们离婚了,不管我这些事的。”
明齐端起茶杯喝水,僵硬地把这个话题避过去。他只是想替初阳了解清楚一点,怕初阳未来面对更多的困难。这条路在现在这个年代看起来开明许多,但仍然存在很大阻碍。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他们。
左右了解了一会儿,明齐又生硬地把张阅宁叫出去,只留下初阳和他呆在书房。
他从堆在办公桌上的书本里抽出一本叫做《结构人类学》的书,然后翻开,抽出那张被压得平整无痕的白纸,上面写着一段文字。
初阳接过,在心里默念:
小齐,我思考许久,还是决定去找小尹,拜托你照顾小阳。他在国华念书,迟早会遇上方同,到时如果他知道了,就随他去吧,别束缚他。还有,明来和他的事情,我恳求你再劝劝苏青,谢谢你。
读完,初阳把信夹回书本里。
两大颗眼泪砸到腿上,令他的裤子洇染出湿斑,热热的,似有雾气。
明齐拉开抽屉,在里面拿出一颗吊绳,上面扣着一颗拇指般大小的玻璃瓶。瓶里装着骨灰,瓶身底部贴了一颗小小的蓝紫色的婆婆纳。
他将吊绳挂到初阳脖子上。
初阳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的明齐叔叔。
“这是什么?”
“你看看。”明齐说。
初阳把玻璃瓶捧在手心里打量两秒,想起来了,这是他十三岁那年从他妈妈的骨灰盒里偷偷拿出来的一捧骨灰。虽然它装满了这个小小的玻璃瓶,但好像还是少了点。
“剩下的你爸带走了。”
“哦。”初阳翻过瓶身,看到了婆婆纳。
他没有再哭,只是用食指小心而渴望地抚摸着那朵纸胶花,他能想象得到他爸那只大手从贴纸上细细把花朵抠下来,然后用食指掂着它轻轻贴上瓶底的样子。
他一定会拧眉,烦躁地觉得怎么他儿子会喜欢这种东西。
初阳把瓶子塞进衣领里,玻璃的冰凉贴上他的肌肤,他心脏小小地疼了一下。
“明叔,”他问,“原来你们知道我不是他的儿子吗?”
明齐温柔地笑了笑:“嗯,但是这种事不好说。而且,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他儿子,但你仍是他的孩子。”
初阳又流下眼泪。
明齐主动揽过初阳,将他带到自己怀里。
他轻轻拍着初阳的脊背说:“你能原谅小明吗?”
“什么?”初阳无法理解明齐叔叔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推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