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得万岁的看重,又有才华,既然是咱们旗下的人”
“那就算了?”
四爷低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副真要轻拿轻放的样子,他勾起一个笃定的笑意,等着宝月跳起来说不答应。
不料宝月蹂躏他的衣袖两下,居然真的委委屈屈地应下了,“那、那好吧。”
“这是怎么了,”四爷惊讶地挑眉,抬起她的脸来细细端详她的神色,开始担心她是真在外面受了委屈,“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天下之大,难道还独缺哪一个人便转不动了?我既应下了你,就不是夸口逞强,你还担心我哄你
不成?”
“那你不许”她嗫嚅两声,牵住他的衣袖,脸上浮现了一种他不知多少年没见过的忐忑神色。
看她这样小心翼翼,四爷心中居然涌出一种莫名的难受来,他抚过她簇起的两弯细眉,轻声哄她道,“不许什么?”
“我不许,你娶年羹尧的妹妹。”她不敢抬头看他,目光左瞟右瞟,很小声地说道。
四爷的神色一时凝滞了,“荒唐——”
他甚至不知道年羹尧还有个劳什子的妹妹,又何谈说娶她?
在宝月口里,这事倒像八字只剩下一撇了似的,别说他已经有她了,待年羹尧下月去四川就任,那年氏好歹也是二品大员的女眷,年羹尧又是汗阿玛器重的奴才,没有汗阿玛的旨意,谁敢去挖他的墙角?
好像也的确可以?宝月的话忽然给他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他是年羹尧的旗主,扣住他的家人做人质也是理所应当——可他已经有宝月了,何况扣人扣个女人有什么用,扣下年羹尧的儿子父亲还差不多。
不过这人虽的确算有几分才气,倒也没有惊才绝艳到需要他为了一个奴才耗费这样多心力的地步,治国贵在御人,大臣么,无非是工具称不称手的区别罢了。
四爷转而用一种危险的目光看向宝月,他语气很凉,“咱们也这么多年了,你还信不过我。”
“若是寻常夫妻,我自然相信,”宝月移开目光,心虚中又带着一点理直气壮地,“可你原来是贝勒,现在是亲王,你想背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太容易了。”
何况年氏的出身,简直是为四爷量身定制的助力,将来康熙赐给他的时候,难道他这样渴求皇位的人真会面对这样的利益也不动心吗?更可怕的是,历史上的年氏好似很得他的喜欢,他也许是为了年氏的背景娶她,可如果他宠爱一个人,那一定是那个人吸引了他。
四爷几乎被她气笑了,“这不过是一件你臆想出来,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
“可纵使四爷将来真的别有他意,届时我又能说什么呢,不过是找个寂静的地方了此一生罢了。”
在他的厉声否认中,她的眼泪决堤而下,仿佛一个被无耻的情郎背弃的可怜女人,凄凄切切地流泪。
第62章
他分明还什么都没有做,宝月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煞有其是地连失宠后的来路都打算好了。
“你可真是思虑周全!”四爷的面色一下冷了下来,他恨恨地盯着宝月,恼她不明白自己的心,可垂在身侧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抽动两下,下意识地想拿帕子来给她擦眼泪。
这些年倒纵的她如此无理取闹这次他绝不去哄她,四爷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的泪痕上,他将手背在身后,紧紧攒着手中的扳指。
宝月在哭泣中见缝插针地朝他望去朦胧地一眼,便见他安安静静地独坐在边上,一点答话的意思也没有。难道要他给一句不娶旁人有这么难么,分明从前他也对她发过这样的誓的,难道就因为原先摆在天枰另一端的不是年氏?
想到这儿,她越发伤心,豆大的眼泪不要钱一样的落下来,可她绝不要偷偷委屈,她仰起脸展示自己的眼泪,直直地盯着四爷。
见她哭的这样惊心动魄,四爷只觉得心中仿佛有细细密密的丝线在不停的抽动,他将拳头握的更紧了,几乎就要伸手去她擦去泪水。
“你要找个清净的地方过日子,那阿午呢?你也不管了?”四爷面色依旧冷硬,语气却到底软和几分。
方才还是淡云煦阳,霎时便是凉风徐来,细雨连丝,淅淅沥沥地落在窗边,又滴滴答答地穿过半开的窗户落到宝月的手背上,这场忽如其来的风雨在她心中不断的翻搅着她无端的忧愁和嫉妒。
她现在的面目是不是很难看,面对妒火中烧的陈阿娇,汉武帝是怜惜还是厌恶?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她原本也以为自己可以气定神闲的。
宝月定定地望着他,见他迟迟毫无动作,心里也冷了下来,她不要再为了别人这个样子。
她自顾自地拿起帕子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决绝地别过头去,“我尚不知自己的下场,如何管得了阿午。”
倒是狠心,他淡淡冷笑出声,“你多年独占枝头,若我真撂手了,你以为府里的人会待你还像现在一样和善?你可知别人府上失宠的女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别说清净生活,保全性命也难。”
“昔日陈后也不过是罢居长门,福晋和李氏在府中亦得自在,难道我连一处容身之地也没有吗?”
宝月见他左顾右盼,就不肯给自己一句斩钉截铁的回答,心中更觉凄楚凝噎。
她听不进去这些旁的话,只想要他一句无论如何也不娶年氏,她拒绝那个已知的未来会发生的任何可能。
“你不爱与人计较,所以无所谓福晋她们。你就知道你口中这个年氏,也不会在意你?”
他不看她,只垂眸盯着手中的茶杯,竭力端住面上的冷峻神色,心中却一阵好笑。
何况在他心里,李氏和福晋如何能同宝月相提并论,可他不想宝月得意,到底将这话咽了下去。
“果然”宝月一听到他提年氏,便红着眼眶唰地站起身来,“你果然动心了,你若不耐烦见我,便另拨一个地方给我住,免叫我碍了你和你新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