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里埋怨在下。”尚书大人生气的甩了甩衣袖。
关键时刻,藏匿在人后的林相在这个开了口,“既然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还说这些有意义吗?倒不如好好听听公子所言。”
继而目光落在林元白身上,林元白一笑而过,“在你们之中总归是明事理的人呢。”
也不知是不是夜越来越深,宽敞的前厅即便是燃着炭火,依旧会让人感觉到些许寒凉裹上身子。烛光之下,自纵横交迭的身影向上,在场的大臣诧异地盯着绢纸,又是好一阵面面相觑,时不时传来些欲言又止的话语声。
“这……”
“怎么会这样……”
“我等忠于东濮,忠于陛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何了得……”
林元白的嘴角微微上扬,眉宇间袒露的讽刺意味倒是毫不掩饰,“这绢纸上写得很清楚,从或者是不从,那就要看各位了。若是有人不想活,我相信在场的人也知道该如何做。”
“这……我等不是,而是……”
林元白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经过这些天的折腾,他早已经筋疲力尽了。现下的确是应该好好的寻一处地方,好好地休息一番。他缓缓起身,“既然东西已经送到,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各位大臣客套叙旧了。”
“公子,这件事……”眼见阻拦不了林元白的步伐,众大臣的目光又再一次落在身后的林相身上,“林相,您看这件事……”
林相缓缓放下手中握着的茶盏,一双眼眸在看向一片的漆黑的门外时,冰冷阴沉不约而同的涌了上来,眼眸迅速被沾满。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林元白是出了前厅,才发现这头顶不知何时飘上了雪花。昏暗的烛光自头顶洒落,雪酥跟随,又何尝不是一幅美景。只是如今他已经困了,倦了,无暇他顾。
同样是位于入夜之下的昏暗,只不过这里杀气四起。
谢砚骑马立于阵前,虽处于低处,却丝毫掩盖不住他身上的那种王霸之气。自他身后是北襄的数十万大军,昏暗的光亮自城楼之上落下,连接上身侧高举的篝火绵延不绝,却也看不到尽头。身前是阵前将军的慷锵有力的叫喊声。
而城楼之上恐惧早已经在无声之中,传遍每一个东濮士兵的心底。手中握着兵刃依旧寒凉,可身上却不知在何时泛起了热。
“守城的将士听着,今我皇御驾亲征,我军所到之处更是战无不胜,尔等若是识相,主动打开城门,投诚我军。过往种种,秉承陛下旨意,必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守城的将领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在无形之中自己似乎已经踏入了死亡之地。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以及那尽数熄灭的房屋。顿感手足无措,那道催命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若是半炷香内大人不能给我等答案,那我等就要攻城了。”
话音落,城墙之下便有士兵拿着香炉上前。
当那微弱的光亮被掩入篝火之下,留给他们的时间彻底地不多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迎着寒风而来,他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大人身上,“大人,这……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将领看了一下城楼之下,咬着牙攥紧拳头。说出了那句话,“我等生是东濮的人,死是东濮的鬼。自当以身殉国,虽死不悔。”
那人抬眸看了一眼他,点了点头,“大人所言自然在理。”
将领略显欣慰,当他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手,那一刻他感觉到了来自身侧的敌意。诧异掺杂着不解填满他的瞳孔,他抬眸望着他:“你!为什么……”
那人振振有词,“大人,人各有志。大人决意以身殉国自是大人之情怀宽广,但卑职是个粗人,不懂得这些大道理。但我明白一点,我不能让兄弟们跟着我一起白白送死。他们大多是上有老下有小,期待着军饷来养家糊口。可是如今不知道被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又或者是为了成全京城里某些大人物。到现在一无所有,这些我本不想管,但既然称得上一声兄弟,而这个王朝又的确大厦将倾,那就别怪我们了。把他绑了!”
“是。”
“大人,您也也别怪我们。只能说人各有志,而我们想活下去。”
待做完这一切事情,城墙之下的那一炷香业已经燃烬。
“攻城!”
一声令下之际,尘封依旧的城门缓缓打开。刚才那人捧着长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言辞诚恳,“守城副将林琼特此将城池拱手奉上,还请北襄皇帝手下留情。保城内百姓众将士无虞。”
闻言,谢砚缓缓抬眸。视线落在他身上之际,手下的人已经将他架住。迎着微弱的火光,四目相对间,他们彼此都认出那是位故人。
本以为这一夜,又是厮杀与血腥遍布的不眠之夜。但终究是有识时务者,只是可惜了那位守城的将领,当北襄的士兵在城墙之上发现他的时候,他的鲜血自脖颈涌出,已经染红了身上的大半衣衫,血水顺着缝隙浸湿了丢弃在角落里麻绳。雪花也在这个时候突破万难的束缚降落大地,点点血珠落在匕首之上,混杂着自高处蔓下的雪酥。
正所谓一场冬雪一场悲,寒夜之间,似乎也在诉说着这场悲痛的离去。
而后,大厦将倾之姿,无需费多大力气。在第二场大雪降临九州大地的时候,正值除夕佳节,北襄大军距离京城依然不足百里。
整个京城被一片死寂笼罩,昔日繁华的街道上只能偶尔间看到零星身影。皇城之中更是人人自危,只是那座大殿依旧是被黑布蒙着,时不时地寒风刮起,似乎也不能改变这一切。或许连这座宫殿的主人也知晓,他早已身处暗色,再也无法彻底的站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