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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绥长叹一口气,双手放在桌案上支撑着整个身子。垂眸间,那夹杂着烟尘的汗珠从头顶滑落,滴在布防图上,像极了墨汁入水的点点晕染。“时候不早了,你们都下去早点休息吧!如今值此非常之时,一点时间都不能放过。说不定明早又是一场恶战。”
“是。”下属应下的同时,不免担心地看着他。出言劝解道:“如今战局每况愈下,将军更应该保重身子。属下等更希望有将军带领我们收复失地,重振军威。”
顾绥抬眸看他,“嗯,我知道了。等我把这点东西看完,就去休息。”
下属清楚的知道将军口中的看完,只怕又是天亮。可是张口之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绥这边感觉到那黑影并未离去,再次抬眸之际,顺势吩咐道,“今夜军医只怕是要辛苦一些,伤员那边要多派点人照拂,切不可出了错。”
下属的视线落在他伤痕遍布的手,只见经过刚才一番动静,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痕再次撕裂,烟尘包裹中的伤痕中隐隐显露些许红晕。“那将军可要让军医前来看一下?”
“我呀,没事。”顾绥下意识地这样说,意识到不对,只怕又会因此迎得一顿数落,顾绥才改了口。“算了,你让人来给我送点伤药吧!也紧着伤员,若是没有那就算了。不过是伤了些许皮肉,能拿得动兵刃,到也不算是太差。”
“嗯。”
下属点了点头,拖着落寞的步子缓缓离了大帐。身后大帐的帘子还未落下,一句话语已然落入耳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只见氤氲烛光之下,少年将军将整个头埋进桌案之上,全然不顾身上硬邦邦的铠甲脏了面容,他只是一遍遍地埋怨着自己。“我答应过他们带他们回家,阖家团圆,加官进爵,可是如今却只能看着战事一步步恶化,难道就真的无能无力吗?”
闻言,下属长叹一口气,抬眸看着那被乌云遮挡得看不见任何亮色的天空,昔日出征前的豪情壮志在眼前弥漫,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在眼前飘过。可是如今走到这里,再看身后好像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免不得感叹,这乱世何时能结束。待繁荣已至之时,也让你们乐一乐。
在一阵寒风掠过之际,燃着的火把依旧摇曳着,而他们也终于在厮杀中,获得片刻安宁。沉睡在梦中,远方光明在闪烁着。
然而一切并没有因为夜深了而渐渐消散,反而夜才是阴谋最喜欢藏匿的地方。一群人,站在暗处将所有变故尽收眼底,他们的眼底正是志在必得。
脚步声再度从帐外传来,落入耳中的时候顾绥只觉得不真切。待到他缓过神来,放下了握在手中的笔,才察觉到了是下属折返。下属端着伤药而入,顾绥问着:“不是说没事了吗,干嘛还跑这么一趟?”
下属说道:“将军为战事忧心,属下又怎么睡得着。”
“算了。”顾绥应着,垂眸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烛光昏暗,加之身子疲惫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故人的身影。只是他也死了,不知道算不算是这场战争中的牺牲品,但终归是死了。那过往之事,也就此真假不论。
下属意识到顾绥有些许不对劲,“将军,你没事吧?”
顾绥微微摇头,又道:“没事,话说这沈姜次……”
“将军放心,按照将军的意思已经把人关起来了,也派了人手看押。现在就等着将军一声令下,便可解决了他……”
顾绥皱眉,“这话可不许在旁人面前说了。”
下属心领神会,“请将军放心,这件事属下都是派咱们的亲属去办的,绝对不会有什么破绽。更何况在外人眼里他本就是一个死人了,倒也不害怕什么,收拾起来到也方便。至于将军只当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现就是。”
“嗯。”顾绥点了点头,顺带放下看了一半的布防图,“既然这样,那么我今日倒也该前去问候故人。”
下属:“将军说得是。”
当围着大帐的帘子被掀开,外面的光亮涌了进来将昏暗冲散,寒冷也接踵而至。沈姜次那略带困意的眼皮倒是清醒的彻底,他抬眸看着来人。问着,“褚临呢?你们把他带哪了?”
一声嗤笑从为首的下属背后传来,藏于人后的顾绥渐渐出现在人前。
沈姜次看到是他顿时间变了脸色,顾绥对他的厌恶,他是知晓的。换句话来说,这普天之下厌恶他沈姜次的人不在少数,个个见面说是仇大怨恨深,一点也不为过。而沈姜次本人,更是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做好了见面,即是仇人的准备。
他脸上也不在有任何情绪的表露,只是淡淡的问道:“怎么是你?”
第217章
顾绥的轻笑顺势传来,顺着不慎入户的寒风揉杂其中。随即慢步来到他身边俯下身子说道:“不是我,你还以为是谁,永安王殿下。”
沈姜次侧过身子,其实在那一刻他心底下意识的那人中有沈钧的人,只是如今看来似乎事情并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没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言语罢了。”
“下意识的言语?也对,殿下高高在上惯了,有人护着自然不会想到会有今日之祸。只是可惜了,我是个粗人,略微懂点道理。殿下此番落在我手里,只怕是讨不到好处。”顾绥威胁道。
沈姜次不以为意,“我这种人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顾将军若是执意如此,在下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
顾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殿下,自谦了。我呢,虽然远在前方领兵打仗,但也是依稀听说了不少事情,这郢城可算是被殿下搅得天翻地覆,丞相倒了,如今的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太师府风头更胜。殿下等这一天只怕是好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