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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虚室走进去,这个卧房的朝向按理说采光应该很不错,可房间里面却拉上了厚重的帘子,将光线遮去了七七八八,整个房间都很昏暗。这间卧房很大,只有中间摆着一张大床,床边一个烛台,除此以外再无别的什么东西,显得很空旷。这与他自己“家徒四壁”的房间有的一比,不过白虚室的房间明亮多了。
有个人蜷缩在床上,深灰色的被面,黑色的绸缎睡袍,在过于安静的空间里能听到他呼吸间的痛楚。白虚室在床边坐下,他看不清床上躺着的人的脸,便将他手腕拉出来为他诊脉。是寒邪客胃证。想必此人平时饮食不规律,常常空腹忍饥挨饿,又暴饮暴食,如此反复,再受了凉。
白虚室把他手腕放好,欲出去叫侍从抓药,谁知那人竟反手抓住了他,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手里,道:“师兄,我好疼。”
这是裴钰的声音。
“裴钰?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白虚室起身道:“你这病畏寒喜暖,我去给你倒热水来,你快喝了。”
裴钰却拉着他手,将他拽了回来道:“等等,我现在还不想喝。”
“裴钰,虽然你是外科大夫,但这种基本的内科病症怎么治你都忘了吗?胃痛突发,病势往往急迫,叫我从这么远的地方来已经费了不少时间,你就在这干等着,都不知道先给自己暖暖胃,这附近的大夫呢?”
“我不想让他们给我看病,我就想让你看。”
“好,我可以给你看,但你要配合,先把手放开。”
“我不想放。”
这人无赖,白虚室要把手抽走,还没开始发力,裴钰突然握得更紧,他眉头紧锁,捂着胃承受着一阵绞痛。胃疼起来一阵一阵的,如果说他刚才讲话还能勉强维持气定神闲,现在已经是话连不成一句了,“你心疼我一下吧,师兄。”
裴钰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怎么可能不心疼。白虚室道:“师兄没有不心疼你,所有这些师弟师妹们,我都是一样关心,我不想看到你们其中的任何人有事。但是,你有时候。。。。。太不懂事了。”
裴钰做什么混账事,白虚室都只当作是他不懂事。
白虚室无奈道:“罢了,你老实喝药,听话把胃养好,不想放就不放吧。”
“嗯,我喝。”
白虚室给他灌了碗热水下去暖暖胃,裴钰喝完,放下碗去抓他的手,这样在心理上能减轻他的痛苦。
白虚室被他拉着坐在床边,问道:“多久没吃东西了。”
裴钰老实回答道:“昨天下午吃了。昨天早上中午都没吃饭,忙昏了头,到下午饿得不行,随便对付了点,结果吃完更难受了。”
难怪。至于受凉,现在入秋了,昼夜温差大,天气说变就变,应该也没有人提醒他加件衣服,甚至他床上盖的还是夏被。
“吃了饭再喝药吧,要不然药喝下去了也是难受,想吃什么?”
“皮蛋瘦肉粥。”他又补充道:“不要叫厨房做,我要吃你做的,要不然我就不吃了。”
“好,那你等我一会儿。”
“等等!”裴钰似乎又改变了主意,“不行,你别走,你要在这陪我。”
“。。。。。。”白虚室无言,随后罕见的揶揄了别人道:“我看你这房间够大,要不我在这给你支个灶台?”
“那你带我一起去吧,我也要去。”
“好吧。”
得了白虚室的允许,裴钰立即从单薄的被子里出来,他穿着睡袍光着脚就要往外走,其间还不忘捂着自己的肚子。白虚室在他下床以前拦住了他,把他拉回来里外裹了好几层衣服,袖子也要拽一拽扯好,免得有哪件堆在袖管里漏风,袜子鞋子一应穿好,这才放他出去。
裴钰自己又不是没有手,只是从白虚室进门开始,裴钰就一直在示弱,明明是他的房子,却乖巧的好像白虚室才是主人,现在连衣服都要师兄给他穿。他拿捏了他大师兄心软,就是吃这一套。他以前是有多蠢才会跟白虚室撒泼打滚,跟他硬碰硬。
小厨房的人见裴钰进来,先是一惊,道:“这种事情交给小的来就好了。”
主人要是往厨房多跑几趟,整天自己动手做饭了,那厨子的饭碗怕是要不保。
裴钰站在白虚室身后,面无表情的朝厨子做了个手势,那厨子便立刻噤声,一溜烟儿的出去了。白虚室回头看他,他瞬间换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师兄快点,我饿。”
裴钰给自己搬了个小凳子,矮的很,坐下来两条长腿没地方放。他伸了半天最终找了个双腿折迭并拢的姿势,老老实实坐在门框边上看着白虚室做饭。
他小时候,经常这样看着白虚室做饭。那时候他性子暴戾,浑身带刺,他不喜欢和别人玩,别人要是来招他,一不留神就要和别的小孩打起来,把人家打得鼻青脸肿。白虚室虽然只比他大两三岁,但比他成熟很多,下面有这么多弟弟妹妹在看着他,他不能放松,必须做好表率。白虚室在人家父母找上门,惊动师父之前,拽着裴钰一家家的赔礼道歉,拿自己的压岁钱给人家赔医药费。
为了看住裴钰不闯祸,白虚室就干什么都把他带在身边,那时候师父一个人经营医馆,最大的白虚室只能打打杂,还不到能独立接诊的程度。师父在忙,白虚室就主动做饭,洗衣服,什么活都干,几乎闲不下来。后来想想,裴钰觉得白虚室肯定是劳碌命。
裴钰有一个自己的小凳子,那个凳子几乎是随身携带。白虚室干活,他就得坐在小凳子上守在旁边,不老实就要被白虚室按下去坐好。他一开始还不情愿,后来性子被磨一磨,还真就坐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