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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裴钰在离这里不远不近的地方,陆续开了几家医馆、药材铺,名下还有数百亩的草药田。他和白虚室截然不同,对他来说,开医馆就是做生意,做买卖,他是彻彻底底的商人,做这些就是为了赚钱,而且收费水平比市场均价还要高。另外,除了医药行业,他还有别的生财之道,不好拿在明面上说的那种。这五年里,医馆众人一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也没人知道那些拔地而起的高档药材铺,背后的主人是他。
裴钰做到这种程度,才再次出现了。
那日白虚室如往常一般坐在医馆门口义诊,队伍排了长长一条,几乎都是中老年人。为了节省时间,上一个人把完脉刚走,白虚室看也没看便很自然的搭上了下一个人已经摆好的胳膊。那脉搏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将温度和动感传到白虚室的指腹上,这是青年人的脉象。白虚室将目光移过来,那只手长且骨感,青筋凸起,一直延伸到露出的一段小臂上,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白虚室专心分辨着脉搏,问道:“有何不适?”
那人答道:“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心烦意乱,寝食难安。”
白虚室心想,相思病?他继续问道:“公子近日,可是遇到什么心仪之人?”
“我确有一心仪之人,非近日所遇,是我年少时便喜欢的,可惜至今尚未如愿。此时此刻,这种感觉更甚。”
白虚室听他如此说,有些意外的转头看他,正对上那人毫不躲闪的直勾勾的目光。白虚室心想:“他从刚才到现在,莫不是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那人与他对视,略微慌乱的眸光一闪,如果不是白虚室离他很近,或许根本捕捉不到这一点慌乱。那青年人很快就调整好神色,勾起嘴角对白虚室笑道:“看来我离开的太久了,师兄都忘了我的声音,叫我很伤心啊。”
白虚室认出来此人是裴钰,五年不见,一朝重逢,欣喜之情难掩。这些年白虚室当然很想他,担心他,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干混账事。即使他曾经对自己做过那种出格的事,白虚室只把他当成年轻不懂事,分辨不清楚感情,他一点都没有跟裴钰计较了。裴钰走后,白虚室有时候会想,或许自己当时事后应该好好引导他,再耐心一点,更自然的和他相处。
白虚室刚才一时间的确没认出裴钰的声音。裴钰的声音变得更低沉,脸上的线条变得更明晰,更锐利了。他离开的时候很少年气,是那种有点盲目,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气,现在则是一种无所畏惧,有底气有分寸,意气风发的少年感,他变得更成熟了。
白虚室有点激动,按捺不住喜悦,他道:“方才没有认出你是师兄不好,你这些年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一封信也没有。”
后面排队的人,看明白这是一出久别重逢,一时半会儿定是聊不完了,便都识相的走了。
白虚室要收回搭在他腕上的手,裴钰却手腕一转,握住了他的手掌。他没有回答白虚室的话,而是问道:“你呢,我不在,你过得好吗?”
裴钰说这话时,眼里有化不开的情意,纵然白虚室看他的眼神中,所传达出的情感也是强烈的,但双方一看,便不是一个强烈法儿。一个看弟弟,一个看老婆。
“嗯,我很好,师父还有师弟师妹们,都很好。”白虚室特地补上了别人,算是对他的提醒。眼下他不想计较裴钰握着他的手和过分炙热的眼神,他想带裴钰回家团聚。
但裴钰显然没有回家意思,他低头看着他们合扣在一起的手,用拇指摩挲着白虚室的手背,手上越握越紧,“这些年,你有想我吗?”
“自然是有的,你是我师弟,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弟弟,我很想你。”
裴钰道:“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想到难以忍受,我会从很远的地方悄悄回来看你,你不知道,也不看我。”
裴钰一开始并不在京城做生意,为了敛财,他只能去很远的地方,这样日后才好脱身。他有时候实在想见白虚室,便会快马加鞭,日行千里,在医馆外面远远看着他。做买卖不是一帆风顺的,有时候被骗了,吃瘪了,被人坑了,觉得委屈的不行了就会回来看看,只看一眼便连夜奔波离开,白虚室一次都没察觉到。
“回来为什么不说,这是你的家,为何要悄悄的。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我留在这,你会陪我吗?”
“你需要师兄的时候,师兄永远都会在你身后。”
裴钰落寞道:“身后吗,在我身边不行吗。”
裴钰这人怎么回事,话越说越哀怨?白虚室察觉气氛不对,便调转话头,故作轻松的调侃问道:“你方才说的,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思的是哪家姑娘啊?”
裴钰低声道:“不是姑娘,你看着我的眼睛,他就在我眼里。”
不对,还是不对。白虚室已经无法忽略他的眼神了,过去这么多年了,裴钰对自己莫不是还有那个意思?白虚室云里雾里,觉得或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若是对方没有亲口说出来,无论他做了什么,白虚室都会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
但他既然生出这个疑问,便要抽回自己的手,裴钰始终牢牢紧扣着,叫他无法脱手。一来一回之间,两人手心浸了一层薄汗,皮肤变得滑腻起来,裴钰没能抓得住他。
白虚迟疑道:“裴钰,你怎么。。。。”
裴钰怕白虚室要责难他,或者又跟他说什么手足之情,他实在不想听那些,便道:“师兄,我下次再来看你。”他说完便起身走了,留白虚室一个人心情复杂的待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