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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拿钱办事,自然格外尽心,对着姜葫芦一番拳打脚踢,几个人齐上阵,混乱之间下手管不得轻重,有眼尖的看姜葫芦快不行了,这才招呼旁人停了手。他们没把姜葫芦打死,留他口气在,不多,就一口。
姜蔚琬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等着姜葫芦回家,天快黑了他哥还没回来,要是正常人应该会出去找一找,或者去路口迎一段,但姜蔚琬不是正常人。
姜葫芦撑着那一口气回到这户农家小院,刚进门便倒在房里的地上,肚子里不知道是哪个内脏破了,顺着口腔呼呼往外冒血。
姜蔚琬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姜蔚郅,脑袋瞬间炸了!
天吶!姜蔚琬,怎么办!大夫,找大夫!他拖不动姜葫芦这副残破的身躯,不能带他去治伤,姜蔚琬不假思索的跑了出去,但凡他停下来想一秒,都会想起姜葫芦是如何让他知道,他是不能出去的。或许也会侥幸,以姜葫芦现在的样子,没法儿因为他跑出门而打他。
好多人,拥挤,混乱,吵闹。外面的一切,外面的人,所有长得和姜葫芦不一样的人,都让姜蔚琬感到无比恐惧,他们在夜色里仿佛都生出了青面獠牙,每个偶然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都像是不怀好意,人们下一秒就要把他生吞活剥,撕扯着吃掉!
姜蔚琬在人群中头昏脑涨,好不容易走到一个医馆门前,“大夫!救救我哥!”
他在心里如是喊道,但嘴里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怎么回事?为什么说不出话了?姜蔚琬张着嘴,表情也在发力,说话啊!快说话啊!但无论如何,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些难听且沙哑的呜呜啊啊声。
姜蔚琬急得哭,却没人会停下来猜他想说什么,他又尝试用手比划,可是,“救命”两个字要怎么比划呢?“救命!”“救命啊!”他要找人救命啊!
他跑了三家医馆,除了在人家店门口叫几声,什么用也没有。。。。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会说话的,他好像确实很久没有说话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他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的时候,从他想说话没人回应的时候,还是怕说错话惹哥哥生气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他在哥哥最需要救命的时候变成哑巴了。
姜蔚琬眼泪和汗水糊在头发上,头发又湿漉漉的糊了一脸,等他如此狼狈地跑回来时,姜葫芦已经断了气。他才十八岁,就在身旁无人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去死了。
他该有多疼啊。
姜葫芦曾经最担心的,怕婉婉一个人留在世上,会活不下去,现在却落得一个如此以卵击石的死法,但凡他死前有过一瞬间的清醒,都要恨死自己了。姜葫芦死了,婉婉没人照顾了,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这么艰难地人间,婉婉一个人怎么活啊,留姜蔚琬一个人,要怎么办呢?姜葫芦会死不瞑目的。
姜蔚琬看着姜葫芦满身满地的血,浑身都在抖,呼吸也在抖,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此时跪在姜葫芦身旁勉强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息,三秒,五秒,一潭死水。他慌忙把手抽回来,用另一只手攥着那根手指,想给这根手指一点安慰,但是不行,另一只手也抖得厉害。
姜蔚琬是学医的,姜葫芦这样已经是死透了他怎会不知,只是他不愿承认,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姜蔚琬在心里嘶吼着喊“哥!”,喊了千百遍,他若是能说话,此时也该喊哑了,可张着的嘴巴却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他连为姜葫芦哭丧都做不到,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无限恐惧中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平静了下来。
地上凉,婉婉给哥哥盖好被子。
婉婉饿了,哥哥不去给他买吃的。
哥哥身上挂着的布袋里有龙眼,婉婉很棒,剥了人生第一颗龙眼,吃了那么多年的龙眼,还没自己剥过呢。龙眼很甜,给哥哥也剥一颗。
哥哥手心里已经放不下婉婉吐得龙眼核了,不吃了。
婉婉很饿,但婉婉不出去,婉婉这次一定听话,哪也不去,好好陪着哥哥。
哥哥不洗澡,有点臭了。
太臭了,婉婉要去门口自己待一会,臭哥哥。。。。。。
有一群附近的村民捏着鼻子进来,开始搜刮着这个小院里的值钱玩意,到处翻箱倒柜弄得家里噼里啪啦乱响,姜蔚琬怕他们吵到哥哥睡觉,上前驱赶他们,却被一脚踢翻在地滚了两圈,沾了一身灰尘。
他慢悠悠地爬起来,别人以为他还要来捣乱,正欲动手,却见姜蔚琬只是爬起来,如簸箕一般坐在地上,再没有其他动作了,这种时候还能指望姜蔚琬有什么斗志?他甚至想和哥哥一起躺在地板上,就像他们一直以来过得那样,一起睡觉,再也不起来了。
这伙人终于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堆银票和银子。不知道是银子太亮,还是他们的眼睛会发光,在拿到钱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除了姓姜的两个躺在地上的和坐在地上的。
搜刮完毕,他们这才把姜葫芦往棺材里装,拿到银子了,好歹得给置办口像样的棺材。
他们说姜葫芦死了,得埋,姜蔚琬想说没有,但他说不出来,他现在是哑巴了,只能着急地呜咽,伸手去扒他们,却也扒不动。
不过这样也好,哥哥这几年太累了,一直都没有休息,在木箱子里可以好好睡。
姜蔚琬跟着下葬的队伍,队伍就只有几个村民抬着一口棺材,没有吹哀乐的,也没有撒纸钱的,就像姜葫芦一个人往黄泉路上走一般的安静。他们一路走到一个山上,这个山上阴风阵阵,大大小小埋着不少坟,这座山好像专门用做墓地的一样,到处都是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