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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看看,眼前的这一坨学狗叫的东西哪里还有一点优越矜贵之处,简直比最烂的烂人还要恶臭,跟他记忆里的人根本毫无关联。
周栾甚至冒出一个念头,若与此人搭上关系,便是他周栾,高贵的周二公子此生的一大污点。
姜葫芦还干了什么周栾已经不关心了,回过神来,就听见他在谄媚的干笑,一直笑,一直笑,脸扭曲着,尴尬且难听。
周栾脑海里蹦出一句话来,他想到了,便说了出来:“好像一条疯狗啊。”
周栾抽出被姜葫芦抱在怀里的靴子,姜葫芦死死的抱住这条腿,姜葫芦的力气一直都不如周栾,周栾稍微使劲,便挣开了。他从衣服里掏出一迭银票胡乱塞进钱袋子里,还有从羊场主人那里赎回来的卖身契一起丢给姜葫芦,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栾上马,快马加鞭,一骑绝尘,身上的骑服依然鲜艳明媚,在大草原的风中飞扬,一如来时。很快,他便化为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了。
这片草原,对姜葫芦来说,是淹得死人的深海,对周栾来说,是心血来潮时任意驰骋的旷野。姜蔚琬想的没错,在这样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里,想不被溺死是需要船的,这艘船是银票,是骏马,是赎回来的卖身契。
姜葫芦跪在原地,他才不会望着周栾的背影惆怅。他亲眼看着周栾把银票塞进钱袋里,在接到钱袋的瞬间,姜葫芦立即渴望着,迫不及待地扯开它,将那些银票掏出来牢牢地攥在手心里,贴在心口,胳膊由于攥得太用力而在发抖,同时出短而急促的笑声。
等他开心够了,才忽而看清那钱袋子的模样,葵扇色,绣着一颗成熟的栾树果,这是周栾惯用的钱袋样式。这个钱袋就像一个开关,打开了脑海里关于他和周栾之间勉强算和谐的时光。
姜葫芦时好时坏的癔症,在此刻迎来了短暂的清醒。他拿起那钱袋端详了一阵,手指在钱袋的布料上摩挲着,然后将攥着银票的手松开了些,放在眼前一张,一张的慢慢数着,五十。。。。。一百。。。。。两百。。。。一共三千两。
姜葫芦今年不到十八,在这个世道,最为普通的老百姓每人一年至少三十六两的固定花销,这三千两银子,够他花八十三年,刚刚好够他活到一百岁,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周栾给他这些钱,没有想让他过得很差,也没想让他过得很好。
姜葫芦把这些银票捋整齐,仔细抚平周栾把它们胡乱塞进来时揉出的褶皱,再迭好放进钱袋子里。他想起身,可腿跪麻了一时半会站不起来,况且他也不是非要站起来,便仍是瘫软地跪坐在地上,在等待腿上的血液完全流通的空档里,轻轻搓着钱袋柔软的布料发呆。
疯子行死哑巴求医
终于重获自由身的姜葫芦与姜蔚琬,被周栾安排的马车送去了京城,马车摇摇晃晃颠簸非常,而周栾自己,则是一人一骑,快马回了京城。
一路是什么风景,姜葫芦看不清,也不想看。
他到西北之后的每一步都是被鞭挞着走过来的,每一步都像刀子一样刻在脑子里,是比周栾刻木头的刻刀还要锋利的刀子。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半个多月,才在京城边的一个空置的农家院放下他们,这个院子已经是这一片修建的不错的了,干净宽敞,也足够大。从前不知,繁华的京城边角还有如此萧条的地方,姜葫芦顺着马车驶离的方向看过去,最近的楼宇只能看见一点檐角,其余全是灰扑扑的矮小平房。
精神涣散的姜蔚琬扶着精神更涣散的姜葫芦,在这院中落了户。
姜葫芦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不变的是姜蔚琬不许出门。姜葫芦清醒的时候,就出去买点吃的回来,疯癫的时候,两个人就一起在屋里饿着。同羊古关的日子比起来,好歹不挨打不受冻。
饥一顿饱一顿的过了几个月,有一天晚上,姜葫芦浑身是血的回来了。
他那天鬼使神差的想给姜蔚琬买龙眼吃,姜蔚琬最爱吃龙眼。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有龙眼这种东西卖,他便往城里的方向走,走到热闹繁华处,才买下两斤龙眼,转过头,好巧不巧,见到了那个他最想千刀万剐的人,是比对周栾还要恨一百倍的人,成俍。
姜葫芦绝对没认错,只一瞬间,仇恨便完全占据了他的头脑,他今天本是算得上清醒的,现在在成俍的刺激下完全疯癫了。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使他把一布袋龙眼系在腰间,拉了两下确定稳妥。
之后便从猪肉摊的案板上顺走一把砍刀,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成俍死!要把他大卸八块!不,要剁成肉泥!甚至还没动手,脑子里就已经是成俍血肉迷糊的惨状了,实在是太爽了!他在心里狂笑,迫不及待地要把幻想变成现实!
他拿着刀,眼睛直愣愣的,全身都绷直了,也不看周围有没有旁人,他现在只能看见成俍,只顾着快速往成俍身边走。路人见他怪异,纷纷谨慎的向他投来打量的目光,却无人敢走上前来。
姜葫芦往前走着,丝毫没有迟疑,他整个人像被黑白无常勾着的鬼魂。
把脑袋砍下来,眼睛挖出来,舌头拽出来割掉。。。。杀!杀了他!他不断逼近,龇着牙,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如一头志在必得的饿狼,虽然身子孱弱,但疯魔向死的样子还是有点唬人。
可才蓄了力刚扬起刀,姜葫芦便被成俍的护卫打翻在地。许是因为做过亏心事,成俍连护卫都雇的格外多,格外仔细。真是笑死人了,他搞出的这番动静,成俍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便在旁人的拥护下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