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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只有唐亦步和自己傻乎乎地吃了那些包子。
余乐一只手下意识摸上胃,枪口眼看着就要转过去,结果被唐亦步一只手按下。那仿生人面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冲他摇摇头。
“骗你的。”阮闲耸耸肩,“我不会专门给你们下延迟型毒。药。”
“包子没加料,除非你买通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店主。不过说不定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别的东西,比如纯粹的追踪观察。”唐亦步仍然保持着微笑,“这种可能在‘理论上’也成立。”
“好吧,你逮住我了。”阮闲举起两只手,眨眨眼。“要来点惩罚吗?等这里的事情搞完了再说,怎么样?”
姓阮的小子在避重就轻,余乐能瞧出这一点。无论怎么说,正常人可不会一下子把思维发散到敌人最为残酷的手段上,而且看起来分分钟就能动手,毫无心理障碍。
可就像对方所说,他有的只不过是怀疑。
余船长自认有点看人的眼色,这小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接近毒蛇——真真假假一番话,又置身于无比疯狂的场景,对方没有半点可疑的生理反应,甚至连汗水都没流几滴,活像是从小到大住在这种地方似的。
真假难分,滴水不漏。
这样的人他只见过两种。要么是年纪不小、趟过各种浑水的老油子,要么是脑子有点毛病的疯子。阮立杰对这个荒凉时代的陌生感和好奇做不了伪,怎么看都不像前者。
他看向唐亦步,唐亦步却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样,像是正儿八经地开始考虑所谓“惩罚”的内容。
好吧,两个疯子。
老余暗地握紧枪,手心全是汗,他差点没抓稳。
“炸。药和驱散烟雾已经就位,玩笑也开完了,撤吧。”阮闲比了个手势,“反正我人不会跑,有什么问题回去尽管问。”
在那之后,余乐不再把这事作为平日里嘻嘻哈哈的随意破坏行为。他的副船长不在这里,船员也不在这里。这两个年轻人平日言行没露太多锋芒,他潜意识放下了点警惕。如今余乐又把脑子里那根弦紧绷了起来——搞不好樊白雁就是这样被他俩糊弄过去的。
不能大意。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他们早已离开了那家添了具尸体的店。几家店下来,这一套流程可以说是越来越流畅——在老式电子脑附近安装好驱散用的烟雾。弹,地下室的重要承重点绑好炸。药。就等恰当的时候,把钱一庚地下室那些“宝贵财产”一起炸上天。
钱一庚的店铺都在相对热闹的区域,和总部不同,安保说到底还是靠得老式机械和人眼检测。他们三个里面可挑不出诚实到死心眼的人,混进去也不算难。
天色从略暗转向完全的黑暗,宵禁宣言又开始广泛播报。阮闲停住从某家店后顺来的浮空摩托,脚踩上小巷内脏兮兮的积水。
“都吃点东西。”他从背包里拿出三袋压缩饼干,“这是严密包装过的,放心。”
“要真是秩序监察大人,别说严密包装,刚从地里挖出来的罐头我都不会信。”余乐用鼻子哼哼着。
“这是你亲自挑的,上面还有π的牙印。”唐亦步望向余乐手里的那包,又看了看自己的。“阮先生,我可以尝尝葱油味的吗?我这包是红枣的,昨天刚尝过一次——”
阮闲向前两步,把自己那包塞进唐亦步手里。唐亦步开心地接过带着点金属反光的小包,相当自然地用脸蹭了蹭阮闲的面颊。
阮闲身体被绷紧了半秒,随即若无其事地踏过水洼,走回原来的位置。
这里不算通风,拖不远处空气过滤机的福,空气质量差强人意。可惜墙边水管显然出现了不小的破损,但也没人去积极维修。蒸汽在巷中弥漫,水滴从生了绿霉的管道边淌下,混上了铁锈和烟灰,在地面上淤积成黑乎乎的一滩。本来一点带有透明感的水层还留在污水最上层,浮空摩托的喷气喷过,它又混成了浑浊的汤汁。
他把目光从水洼移到唐亦步身上,后者已经吃起了饼干,嘴边还沾着些饼干碎。那仿生人仍然饱含好奇与热情地看向这边,阮闲有一种正在被对方目光解剖的错觉。
相比起来,余乐的注视强度可以说是毛毛雨。阮闲暗自摇摇头,一边小口小口地嚼着压缩饼干,一边考虑起其他事情。
余乐对把记忆数据注入人脑这件事反应很大,那不是普通怀疑的反应,更像是自己打算触碰某种禁忌,唐亦步显然也知情。而就他自己目前得到的信息,人类这边似乎只会把人格和记忆注入电子脑。在树荫避难所时,他们也的确见过把记忆数据注入复制人脑的操作——复制人的颅内可是货真价实的正常大脑。
仔细想来,的确只有MUL-01那边的人用过这个手段。不过复制人的大脑可能无法作为明确参照——如果他的推断没错,那些坛子里的人脑内算是白纸一张,就算残留部分环境记忆,也和婴儿对母亲子宫的印象差不了多少。
没人会真正记得细节。
但如果把记忆注入一个已有记忆的成人脑内呢?是不是有人真的做过了?看钱一庚手下那畏惧的反应……
“《记忆法》第22章第13条第1款,人类的记忆自然性是人权的一部分。除非由本人自发提出申请,并由三个以上信誉良好的担保人做见证,任何机构或个人进行不得肆意篡改。申请允许范围包括大型灾难、亲友死亡、人格障碍等已由医疗机构确定对本人具有‘恶劣影响’的记忆片段。记忆的增添、消除和移植必须由指定医疗机构进行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