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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防毒面具眼罩上的玻璃,他在车里扫视一圈,快速打开车门。
“希望还能见到活着的各位。”
“操,这什么味儿。”余乐不耐烦地朝窗外的何安挥挥手,继续老牛拉破车似的驾驶装甲越野。
就算何安车门关得很快,还是有不少外面的空气涌了进来。这里的空气和中城区不同,浓厚的金属酸味四处翻滚,混杂着不祥的化学品臭气。
“可能和附近那个金属处理垃圾场有关。”阮闲拧住鼻子,闷声闷气地回答。“店的事情早点解决比较好,我们留一个人在车上……”
“不。留余乐一个人,他可能会跑掉。”唐亦步飞快地说道,“但我也不想和你分开,阮先生。”
余乐发出一阵揶揄的抽气声。
阮闲对唐亦步这种莫名的危机感哭笑不得,可那份无奈中混入不少苦涩的味道——唐亦步为自己创造了太多的“第一次”式难题,阮闲还记得对方谈过的感情表达漏洞。然而面对这种要命的表达,他的确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不确定这是对方的真实感情表达,还是单纯发现自己吃软不吃硬,所以特地选择了迂回战法。无论如何,不管那滋味再美好,自己也不能真的彻底放下警惕。
归根结底,他们不是朋友。
或许自己已经托付了过多的期待,这很危险。对方的好意没有被证伪,也没法被证实。必须保有理智,必须保持警惕。对于感情方面的控制,阮闲向来很有自信——按照医生的说法,如果把感情比作水,一般人需要应付满满的一缸,而他只需要控制好手里的半杯。
废墟海时的温暖错觉终会散去,阮闲心想。他缓缓伸出手,拍拍唐亦步的手背。
“你知道我跑不了。”他说。
“就这么着吧,找个临街的店。有个人在外头望风就好,这样行不?”余乐朝离他们不远的一条小巷抬抬下巴,巷口用简陋的荧光条拼出了“机械”两个大字。
等余乐磨磨蹭蹭把车开到巷子口,底下的几行荧光小字才勉强能被看清。
【武器、义肢、交通工具的修理改装,零件制造。】
字拼得笨拙丑陋,和旁边娼馆花里胡哨的招牌相差甚远。这条巷子也狭窄得要命,余乐琢磨了十来分钟才把笨重的装甲越野停好。
“这下就算有人摸上车,一时半会也开不走。”余乐拍拍腰间的枪,满意地看向自己的劳动成果。他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有点变调。“就那个店吧?门口刚好能看到车头灯,发动了也能听见。”
“一会儿要有别的人动这辆车,你就大声叫。”唐亦步把铁珠子郑重地放在后座上,拿起没吃完的半个罐头。
那车正正好好卡在巷子里,面前能开个车门。车尾紧挨灯柱和堆起来的废旧机械,它仿佛成了这座城市拼图严丝合缝的一部分。车头不到五米就是一扇玻璃门,门前的灯牌毫无创意地重复着巷口那句话,“义肢”的“义”字顶上一点熄灭了,看起来完全是个橘红色的“乂”。
阮闲把防毒面具捂在脸上,冲向店门。敏感的嗅觉几乎要了他的命,粘稠肮脏的空气给他一种自己在游泳的错觉,而且会很快溺死在里面。
唐亦步紧随他的步子,差点把门玻璃给撞碎。余乐恋恋不舍地瞄了车子一眼,最后一个进入店中。好在这家店装了空气过滤器,空气至少是透明的了。阮闲放下防毒面具,大口喘了几口气,这才有心思打量四周。
其中两面墙嵌了裂痕不少的防弹玻璃柜,后头放着各式各样的枪械和机械炸弹。另一面上是各种金属义肢。和他记忆里逼真的高级义肢不同,墙面上的那些带有粗糙冰冷的金属感,制作者甚至没有费心给它们套上层仿生皮肤。
剩下的两面墙则挂了无数格子柜。每个小格里都放了怪模怪样的零件。阮闲勉强认出了其中几十种,而剩下的得有上千种,他见都没见过——不说造型怪异,有的看起来比起零件更像垃圾。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正坐在柜台后,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恰到好处的痕迹,让她看起来如同某种熟透的水果。见有人进店,女人微微歪头,冲他们摇了摇手。
“你是店主?”余乐语速极快,“我车的热导控制器坏了,型号是五十年前的灰骑士KN-09。别的地方也要检修一下,你们这里的价格……”
他说着说着便住了嘴。
那女人只是看着他,笑着,像一个活灵活现的假人。她又冲他摇了摇手,眼里一片空白。
“……妹子?”余乐咽了口唾沫,在女人眼前晃晃手。“吭个声呗?”
那女人依旧没有反应,她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冲他们摇了七八次手后,仿佛厌倦了这种活动,拿起毛衣针,开始织手里的东西。
她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
“我操,这有点吓人。”余乐嘟囔道,“这他妈不是人吧,该不会是何安提到的‘特产’?店主准是个男人,给自己弄了这么个……”
“欢迎光临。”一个有点僵硬的女声响起。
声线有点低,但还是非常清亮,带有年轻人特有的稚嫩。一个年轻女孩打开柜台后黯淡的门,有点不情不愿地站在了三人面前。
女孩年纪很轻,清秀的五官还带有少年人特有的稚嫩,看起来最多二十刚出头。她留着修剪整齐的齐肩短发,个头不高,身板也偏单薄,上身只穿着一件露出肩颈的黑色背心。
余乐直接抽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