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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阮闲本人,被绑成那样也动不了。”樊白雁摆摆手,“阮立杰还往他脖子上来了一刀,不是虚影。那枚炸弹下去,骨头都能给他炸没咯。”
“唐亦步那边怎么办?人家尽心尽力来投奔这边,都是有才能的年轻人。您杀了他的恋人……”
“他那边有动静?”
“没有,巡逻兵上报过,他昨天和今天都躺在床上养腿伤。”
“那不就得了。这年头,哪来的那么多真心。这笔账算在走石号头上就行,再找个漂亮小子撮合撮合,这事儿不就成了吗?离离啊,这次关你禁闭也是让你长点心。如今不比从前,胳膊肘朝外拐可是要人命的。”
樊白雁望向假窗户,窗外繁星闪烁,依稀还能听到点蛐蛐叫声,不知道是音箱外放还是真的虫鸣。
“来,给我揉揉肩。明天你就自由啦,这事啊……”
段离离没有应声。
樊白雁不满地扭过头。他的副船长正软倒在角落,痛苦地喘息。保养良好的指甲划过桌面,硬生生劈了两枚。
段离离撕扯自己的头发,精致的妆被泪水晕开,可怜兮兮地呜咽着,如同一只被捕兽夹咬住的狐貍。她的脸扭曲起来,再也称不上漂亮,可眼下她也没有去在意这些的精力。段离离抓住樊白雁的裤脚,被自己的唾液呛得练练咳嗽,嘴唇不见半分血色。
“萤火虫。”她用口型比着,“给我。”
典型的药瘾发作症状。樊白雁皱起眉。
“今天你已经吃过三颗了,离离,再吃对身体不好。”
“不……我不知道……今天越来越难受,我受不了了,樊老……”
“离离,你最清楚,我屋里没有——”
见樊白雁一味敷衍,没有半点行动的意思。段离离哭叫一声,扑向樊白雁放随身物品的柜子,将从蒋琳那里弄来的绒布袋翻找了出来。她扯得非常用力,直接把那绒布袋扯成可怜的两片。一枚卡在夹缝里的萤火虫滚落在地,被她迅速吞进嘴巴。
吞下萤火虫后,段离离长长叹了口气,脸色依旧青白,表情却没有先前那般狰狞了。
樊白雁的脸却渐渐苍白起来。他冲向房门口,刚打算下达指示,他想要的答案已经提前揭晓——几声凄厉的惨叫爆发开来,然后才是枪声。和通常警告式的枪法不同,枪声杂乱无章。
老人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套上了防弹外套和头盔,这才冲出房间。
大厅里不再是那副井然有序的安静模样。人们在地上挣扎,疯狂摔打和撕碎进入视野的所有东西,或者单纯地刺伤自己——光洁的大理石地板黏上浓稠的血。
樊白雁一眼就认出了那几个出事的人——他们和段离离类似,都是能够一天服用三个萤火虫的“奢侈阶层”。他们正在地板上翻滚、嚎叫,有一个撕开身边小个子的腹部,硬生生用刀剖开对方的胃,血淋淋的双手四处乱扒,试图寻找剩余的药丸残渣。
晚上人还好些,但这件事爆发开来只是时间问题。以现况的疯狂程度看来,这也不像是演戏骗药。
能够杀死余乐的票还捏在这群人手上,樊白雁恼火地咬紧牙齿。可惜眼下必须舍弃这些毒瘤,才能维持住稳定的局面。
没关系,现在还来得及挽回,老天从来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感到不适的朋友请上五层大厅,对,巡逻兵也一起上来——有一小部分的萤火虫被人恶意投毒,我这就去为大家准备药。剩下的朋友请回到房间,把门锁好。稍后会有人把预防药和补偿也送过去。”
此起彼伏的尖叫中,樊白雁的脸上还挂着笑。
然而这话有点晚。
第一次攻击案例后,其他无头苍蝇般乱撞的人得了启发,瞬间又有几例受害者出现。得到樊白雁的提示,这些手上还沾着内脏的人开始向电梯的玻璃门中拼命挤,直接把一边护栏上的钢化玻璃挤得粉碎。其中有个不小心摔了一跤,被后来者踩着背跟上,胸腔很快被踩得塌陷,停止了呼吸。
“不要挤,没关系。这都是阴谋,走石号的阴谋!被扰乱了信念,我们可就输啦!”樊白雁打开扩音系统,声音坚定,抚慰人心。“大家关紧门,我们已经把情况控制住了,没问题!”
血手印印上电梯壁,两三趟后,发疯的人终于全挤了上来。一层甚至已经有负责清洁的人围上去,开始清理满地的血迹和内脏。
人们充满渴望的拥上五楼,然后得到了直朝头颅冲来的子弹。机械射出的子弹声音轻微,还没有尸体落地的响动沉重。
四十来具尸体软绵绵地堆在地上。
十余个医疗机械涌过来,将尸体举起,挨个送向房间内部。
“三分之一施肥,三分之一作为芽床培植,剩下三分之一用来喂新芽床。”樊白雁抬起手,通过光屏小声对机械们下令。他牙关紧咬,心里痛得滴血。“立刻把得到的果实处理好,送去生产室检查,产出的合格萤火虫立刻拿过来——”
原本能够用于票死余乐的四十多票,一眨眼就没了。
他还没心疼完,又是嘭的一声巨响。
不到半小时,短暂的平静再次被打破,又有人从室内冲了出来,手里挥舞着钝器或类似的硬物。他们攻击着那些闭门不出的人,嘴里尖叫着不成声的的词句。这些人力量大得惊人,很快,橱窗改造的墙壁出现成片蛛网似的裂纹。
第二批墟盗开始发狂,他们似乎坚信还正常的同伴们悄悄存了萤火虫,而他们需要尽全力将那些不存在的药丸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