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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热了,姬恒前几月有孕辛苦,荣蓁对他的饮食分外上心,更特意寻了些轻软的布料,让人做了些薄衫。
她前些日子传信送到都城,很快便收到了回信,还有一个锦盒一起送来,荣蓁打开之后才发现这并非来自都城,而是颜佑安送来的。
锦盒中放着一块银质的长命锁,做工精致,还有一个香囊,下面垂坠着流苏,颜佑安从前在颜府时便做过香囊,只是那时还做不好,却偏要送她,荣蓁拿起嗅了嗅,里面透着一股清淡的香气。信中的内容十分简单,只说他如今在慕容家帮着管理内宅,让他不要挂念。
颜佑安在慕容府停留下来,有些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荣蓁与慕容霄之间已经断了往来,慕容霄从前又帮助过那些男子谋生,荣蓁心头的疑虑也打消了不少。
她握着那块长命锁,却有些不清楚颜佑安送它的用意,难道是送给璇儿,毕竟姬恒又有身孕的消息怕是还传不到姑苏去。
荣蓁想不出缘由,便也不再多想了,她将那些东西收好,单单是姬琬赏赐的如意玉锁就已有不少,便没有拿给璇儿。她倒是将香囊取了出来,佩在了身上。而后提笔给颜佑安写了一封回信,只告诉他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写信给她。荣蓁犹豫许久,末尾还是添了一句,若慕容府有难处,也传信给她。
姬琬收到荣蓁奏报之时,恰在太后宫中,看过之后大笑出声,身边的徐惠君等人都有些惊讶,徐惠君含笑道:“可是有什么喜事?让陛下这样开怀。”
姬琬眼神中难掩笑意,“倒的确是桩值得庆贺的喜事,偏偏荣蓁这个人前面啰嗦了一些公务,到最后才说起阿恒又有了身孕的事。”
殿中卿侍闻言连忙向姬琬道喜,徐惠君先是愣了愣,而后才同他人一般笑了起来,“帝卿命中带着福气贵气,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
姬琬把这些说给太后,太后眼角湿润,姬琬道:“阿恒现在定也欢喜,也不知这一胎是女儿还是儿子,朕总要给她和璇儿一样的赏赐,不然等她长大些,倒是要怨朕这个姑母厚此薄彼了。”
徐惠君始终淡笑着,等从太后宫里出来时,已经过了半日,在他身旁的宫人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惊道:“主子的手怎么这么冷?可是哪里不舒服?”
如今已经入夏,哪里还会觉得冷,徐惠君道:“不过是方才站得久了,人有些乏了,扶我回寝宫歇着吧。”
徐惠君回到寝宫中,未褪去外衫,便合衣躺下了,他闭上眼眸,不知不觉,眼角竟流出泪来。
外面脚步声传来,少年一身织锦青衫,面容俊秀,缓步走了进来,轻声唤道:“叔父?”
徐惠君睁开眼眸,青衣少年伏跪在他榻前,“叔父这是怎么了?方才听宫人说您身子不适,嘉儿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
徐惠君脸色有些苍白,他被少年扶着坐起身来,道:“叔父没事,你这会儿怎么过来了,不是要去太女宫中陪她温书吗?”
少年正是陆嘉,徐惠君内侄,明贤未封太女之时便赐下了两人的婚事。
陆嘉垂着头,“叔父,我往后可以不去东宫了吗?太女她并不喜欢我过去,我也不喜欢她。”
徐惠君伸手抚了抚他的头,“这桩婚事是陛下的旨意,任何人都更改不了。嘉儿,你若是不想去便罢了,只是总有面对的时候。”
陆嘉抬眸看着徐惠君,“叔父,方才您是哭了吗?”
徐惠君眼神中难掩忧伤,“其实这些话我说给你听,倒不如说给我自己。嘉儿,你要记着,来生再不踏入宫门半步。一入了宫,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夺去,不过留一个空壳。所有的期望都将成奢望,所求皆不可得。所以,千万要守好自己的心。”
陆嘉看着徐惠君有些绝望的神情,不知怎的,竟生出些恐惧,他紧紧握住徐惠君的手,而徐惠君这些话,却到许多年后他才真正明白。
这日之后,徐惠君便病了,太医也来看过,只是却也诊不出是何症结,只见他一日日消瘦下去。徐父也进宫探望过,瞧见他这番模样直落下泪来,徐惠君却是平静,只道:“我若去了,或许也便解脱了。”
徐父听见他这话,擦了擦眼泪,忙道:“这是说哪里的话,在宫里这么多太医照看着,怎么就会……”
宫人都退了出去,如今身边也只徐父与陆嘉两人,只见徐惠君自嘲一笑,“父亲,你可知孩儿这些年一直郁郁寡欢,有些时候恨不能一死了之。”
但后宫卿侍自戕乃是重罪,若不是顾及这些,徐惠君也不必这般痛苦。
徐父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连他身旁的陆嘉也是一样,徐父道:“你怎会有这样的念头,你如今已是君位,后宫众人里只在君后之下,即便没有子嗣,可陛下也将小皇子养在了你的名下,荣华富贵皆在身上,究竟为何如此?”
徐惠君却只是疲t惫地闭上了眼,并不回答他的话。
姬琬赏赐了许多宝物到襄阳,朝中人人皆知,荣蓁虽不在朝堂,可恩宠却不比都城中的人少。
天气渐热,姬恒只在晚间才出来走走,荣蓁牵着他的手在庭院里散步,姬恒想到宫里人带来的消息,同荣蓁说了句,“前两日皇姐让人送东西过来,那人知道我与徐惠君关系尚可,同我说徐惠君病了,宫里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说是难撑过秋日。”
荣蓁停了下来,难掩惊愕,“怎么会?”
姬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不过他的性子不像你表面所看到的那样,他得皇姐看重,但却并不争宠,反而处处避让,怕是抑郁成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