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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琬问她,“你将颜佑安送走,究竟是因为冯冉,还是担心朕会迁怒于他?”
这两桩皆有,荣蓁叩首,“臣重罪难赎,万死不足以谢君。”
姬琬冷笑一声,“万死?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可朕若杀了你,阿恒又该如何?朕当初便该心狠一些,除了颜佑安,也不至于让你为了他而优柔寡断!便是朕顾虑太多,才会纵出今日祸患。朕当初为阿恒选婚,可他执意要嫁给你,朕为了成全他一片心意,才赐婚你二人,到头来,却是朕错了。朕此生最恨威胁,你却让朕进退两难。你来告诉朕,应该如何处置你,如何全皇室颜面!”
荣蓁又何尝有双全之法,她垂下头去,姬琬拂袖,“你先退下吧!”
荣蓁行礼告退,从紫宸殿出来,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庆云看了荣蓁一眼,她的脸色苍白,仿若整个人都失去了魂魄,庆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荣蓁慢慢走远。
她在雨中走着,步子缓慢,本以为将一切说尽,心里或许也会放下这块巨石,可没想到会更加沉重。即便对颜佑安没有情,这件事她也是义不得辞,更何况,颜佑安也是因她而受这一遭,如今求仁得仁,又何怨?
徐贵卿领着小皇子,同宫人走在廊中,只一眼便认出了荣蓁的身影,他顿住了脚步,顾不得众人眼光,撑着伞去寻她,一名宫人连忙跟上去。
徐贵卿撑伞走到荣蓁面前,替她遮住落雨,面上藏不住担忧,“荣大人这是怎么了?”
荣蓁看他一眼,“徐贵卿安好。”她说完便从徐贵卿身旁走过,徐贵卿追上去,将伞塞到她的手中,自己被雨淋着,宫人替他遮住,荣蓁推辞,徐贵卿却道:“你若淋病了,我……帝卿会担心的。”
荣蓁将伞接过,道了句谢,徐贵卿看着荣蓁离去的身影,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姬琬心情不虞,不肯见任何人,徐贵卿只能带着小皇子回了宫。庆云小心翼翼进去侍奉,“陛下,该进膳了。”
姬琬道:“朕没有胃口,先搁着吧。”
庆云跟在姬琬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何时应该开口,“陛下可是在为了荣大人的事而烦心?”
姬琬看了她一眼,显然是在让她说下去,“奴婢不敢妄言,只是奴婢知道,陛下之所以发愁,并非是因为要处置荣大人,而是因为即便是这样,您还是想要保全荣大人。”
姬琬道:“揣测圣意,可是死罪。”
庆云顿了顿,“奴婢同荣大人并无私交,只是奴婢觉得,荣大人虽有错,但其根本还是在冯尚书的身上。朝中若一直有这等人在,即便是荣大人这样对陛下一心忠诚的臣子,也难以避免被陷害利用。何况,荣大人及时向陛下坦诚认罪,可见她心里还是以陛下为重的。”
姬琬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道:“朕要好好想想。”
荣蓁回了帝卿府,满身都已经湿透,初春时节,身体经受不住,刚到府里便晕倒了,好在府里侍卫及时将她扶住,姬恒听闻很是震惊,忙让人去请太医,荣蓁换了一身寝衣,躺在榻上,身上冷得厉害,姬恒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喂她喝下了姜汤。
太医过来之后,替荣蓁诊脉,却只道是受了风寒,开了些发散风寒的药汤,荣蓁这一病,两日未去上朝,姬恒衣不解带地照顾她,荣蓁消瘦很多,醒来看见姬恒眼下的青影,她伸手抚摸着姬恒的脸,“殿下……”
她一开口才知自己声音沙哑得厉害,姬恒将她的手贴在脸颊上,“你知不知道,你昏倒之后我有多担心。”
吏部里,韩云锦一直在等着朝廷动向,可没想到荣蓁病了两日,皇帝那里却毫无动静,不该如此啊,她因明贤公主之故,时常出入宫中,曾向宫里人打听过,听说荣蓁那日被陛下斥责,淋雨离开,应与她猜测无异,可陛下不仅没有立刻将冯冉查办,更没有动荣蓁分毫,实在有些难以捉摸,韩云锦思忖许久,等来的却是皇帝命庆云女史去帝卿府探病。
韩云锦猜了出来,皇帝是要保荣蓁,她心底有些不平,即便是犯了这样的错,也被皇帝轻轻放下,她不甘心。所有人都说她韩云锦被陛下厚爱,可是比起荣蓁,这厚爱又何其单薄。荣蓁二十有一,便官拜正三品,可她要熬多久,就这样看着这个机会从手中消失吗?
韩云锦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一计。户部与吏部,两部的长官同时有罪,若可以,她此举可除去冯冉与荣蓁两人,上位的机会便有了。
御史台侍御史荀姝是她同乡,两人也算有些交情。韩云锦将荀姝约到一处茶楼,将此事同她仔细道来,荀姝也甚为惊愕,“你想让我如何?”
“这件事总要有人捅破,即便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只要摆到明面上来,便经不起查。”
荀姝有些畏惧,“冯冉在京中颇有势力,我可不敢得罪她。更何况荣蓁是宁华帝卿的妻主,陛下怎能不回护?”
韩云锦道:“你在御史台多年,可有出头之日,眼下这机会就摆在眼前。或者我们可以借陈御史之口,将此事弹劾到陛下面前。”
荀姝思索了一会儿,韩云锦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道:“荀姐姐,我知道你在京中不易,母族无法帮衬,如今还没有置办下一处府宅,这银钱虽不算太多,但足以解你之困。”
荀姝的犹豫被韩云锦看在眼里,她面上慢慢绽出笑意,“倘若她日我能得势,必然不会忘了姐姐。”
冯冉也有些忐忑,那日她的人来禀报,说荣蓁进了宫,她着实被荣蓁的胆量吓住,可过了两日,皇帝并无动作,或许是她猜错了,荣蓁并没有同冯冉说起此事,其心腹也劝冯冉稳住,“陛下未必就知道了,大人您切莫惊慌,免得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