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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蓁问道:“你何时醒的?”
颜佑安浅淡一笑,“方才你和云轶说话的时候,他的歉意我也收下了。”
荣蓁问他,“既然醒了,为何不同我们说一声。”
颜佑安轻声道:“总不好打断人家吧。”
荣蓁想问他的话有很多,她想知道那些人是如何伤他的,可她不敢,让颜佑安回忆那些,也是一种伤害。他全身都是痛的,却没有说出口。但这么多年的相处,荣蓁如何看不出来,只看着他没有舒展的眉,便知道他在极力忍耐。
管家送了药进来,荣蓁扶着颜佑安坐起,扯到腰间的伤处,颜佑安轻嘶一声,荣蓁问道:“痛吗?”
颜佑安道:“不妨事。”
荣蓁将药碗接过来,吹了吹,不那么烫手才送到颜佑安手中,“这药汤怕是有些苦,你大口喝下去,才不会难以下咽。”
颜佑安没忍住笑了笑,又牵扯到身上痛处,他只是想到了少年时的事,那时他两人在府里置气,颜佑安淋了雨,又染了风寒,荣蓁也是这般将药送到他手里,连个汤匙都没有,他问了一句,荣蓁没好气同他道:“一勺勺喝下去,只会更苦,你若是不嫌,我这就去给你取。”
碗已见了底,荣蓁接过来,又轻轻扶着颜佑安躺下,替他掖紧被子,“这是我的府宅,你只管在这里养伤,等好了之后再说。这中间什么都不要想,我与那人只是些私人恩怨,等处置好,我自然会送你回去。”
颜佑安点了点头,荣蓁替他将帷幔放下,而后走了出去,她出了门,便听见了颜佑安痛苦的声响,以为她走了,他才不再强行忍耐。荣蓁想起郎中的话,“只怕公子醒来,这伤更是折磨。”
荣蓁仰头看着天色,云雾将月亮笼罩住,连月光也冰冷刺骨。她心中暗暗起誓,定要将冯冉碎尸万段,绝不会放过。
姬恒回来之后,一直在殿里坐着,虽没有提起荣蓁一句,可这样枯坐着又是在等何人,直到夤夜,姬恒依旧没有歇下,恩生立在一旁,他心里自然是向着姬恒,可又不希望两位主子又生分了,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心里清楚,殿下对荣大人最是心软,只要荣大人肯回来,殿下还是会轻轻放下的。
但事与愿违,荣蓁这夜不仅没有回帝卿府,甚至破天荒向朝中告假,连姬琬也觉稀奇。
紫宸殿里,徐贵卿同姬琬说着入冬之后宫里的一应安排,姬琬听完,赞许道:“父后常在朕耳边夸你,不过你做事的确是稳妥细致,朕也放心。”
徐贵卿淡然一笑,“陛下夸奖,臣侍愧不敢当,只是分内之事罢了。”
姬琬笑道:“朕的夸奖你当得起。”
徐贵卿随口道:“今日怎么未见庆云女史?”
姬琬道:“荣蓁今日未来上朝,朕让庆云去帝卿府走一遭,看看究竟是出了何事?”
徐贵卿也难掩诧异,正在这时庆云回宫来,进来禀报,姬琬道:“可是荣蓁身子不适?”
第078章选择
庆云不敢隐瞒,“荣大人她……她未在府中。奴婢去帝卿府时,殿下还未起身。府里侍人说昨夜荣大人并未回府,好像是回了荣宅。”
姬琬疑道:“这荣蓁,莫不是与阿恒置气了?朕早就同她说过,女子当胸怀宽广,平素让着阿恒一些。不过即便是置气,荣蓁一向知道轻重,断没有不来早朝的道理啊!”
徐贵卿道:“陛下,臣侍倒觉得荣大人对帝卿很是上心,或许有什么误会。”
庆云也道:“荣大人明日便来上朝了,到时候陛下再问一问。”
姬琬叹息一声,“罢了,阿恒虽是朕的弟弟,可朕也是皇帝,总是插手臣子的家事也是不妥。”
而荣蓁告假,皆是因为半夜颜佑安起了热,热势久久不退,让她担心不已,直到天明时才好些。他身上的伤太多,又受了风寒,这样一场病平素或许无碍,可他身子本就不好,荣蓁怕他受不住,一直在榻前守着。
姬恒起身时只觉头痛不已,恩生见状忙道:“殿下莫不是病了,奴才去让人请郎中过来。”
姬恒揉着眉心,道:“不必了。”而后他又往外看了一眼,“那边如何了?”
恩生知道他问的是谁,可不敢多说,生怕惹怒了姬恒,姬恒抬眸看他一眼,“你觉得本宫还有何承受不起的?”
恩生心头替姬恒委屈,“那位昨夜似又病了,听说连夜请了郎中入府,大人今日都未去早朝。”
早朝荣蓁从不缺席,即便是她们成婚之后的日子,她也没少往官署跑,姬恒只吩咐道:“留意着吧,若是真的病得厉害,便拿本宫的玉牌去请太医过去给他看看。”
姬恒站起身来,恩生替他更衣,听得他这般大度,难免替他不平,低声言语几句,“他都这般登堂入室,殿下不下重手处置他已经是宽仁了,还要为他请太医吗?”
姬恒看着袖边的云纹出神,良久才道:“他若是死了,才是真的后患无穷。”
姬恒说完这话便出了门去,恩生琢磨着他这句话,许久才想明白,殿下只是同荣大人冷着了,可丝毫没有要分开的打算,颜佑安活着虽然碍眼,可若是死了,便在荣大人心里牢牢扎了根,再难拔去。
好在颜佑安没有继续起热,荣蓁也放下心来,留了平儿贴身照料颜佑安,又嘱咐了管家几句。府宅白日大门紧闭,不接待外客,更不许不相干的人入府。
铨选之事已快落下帷幕,到时荣蓁交予圣上定夺,近来的忙碌也算有了结果。可她却迟疑了,冯冉为人狠毒,若她执意将户部官员之事披露出去,颜佑安该怎么办?可姬琬对她亦有知遇之恩,这般背叛姬琬,她将来又如何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