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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慕容澜看着眼前的创药与细布,她慢慢解开衣衫,将左肩露出,轻轻一动便扯痛了伤口,她被几名黑衣人包围之时,一时不慎,中了暗器,她不想惊动旁人,以免让颜佑安知情,跟着担心。
可肩上的伤口实在不易上药,她心下厌憎,门又被人叩响,慕容澜压住烦闷,开口道:“不是说了,不必麻烦。”
她话音一落,门便被轻轻推开,她回过头去,眉心还未舒展,便怔在原地。
慕容澜倏地回过头去,不去听脚步声慢慢靠近,荣蓁在她身后停了下来,看着她肩上的伤,心口抽痛,想伸手触碰,又停在那里。
慕容澜手指紧握,只见荣蓁从她身旁取过创药,一只手按在她的伤口近旁,“会有些痛,你若是忍不住,便捏住我的手臂。”
她们都未问起对方的身份,甚至无需确认,便已在不言之中。慕容澜一动不动,由着荣蓁为她拔出暗器,又替她敷好伤药,认真仔细地包扎着。
做完这一切,荣蓁替她将衣衫轻轻拉上,“这几日不要碰水,若是不方便,我会过来照顾你,替你换药。”
荣蓁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慕容澜如何听不出来,她的眼前又浮现今日之景,将人送回府还不够,马车一直停留在街角,不知等待着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会这样做。直到看见荣蓁穿着官服,急匆匆从马车中下来,奔至府中。
慕容澜坐在马车中,放下车帘,荣璇在云霓居外,她从第一日便察觉,今日遭遇刺客,她也毫不犹豫相救。
慕容澜看向肩头,那里的伤口还在痛着,可她是那样紧张荣璇,只听见荣璇受伤,便忙不迭奔回府中,留在这儿,又在期翼什么?
慕容澜站起身来,声音冷淡,“多谢荣大人为我疗伤,只是大人事忙,便不必奔波了,慕容澜承受不起。”
荣蓁眼眶微酸,她看着眼前的少女,上次离别时趴伏在她怀中,如今身量已到她鬓边,时光悄然而逝,颜佑安曾说过,澜儿早慧,有些事或许已经明白。荣蓁这一生对不起许多人,或是造化弄人,命运无常,可唯独对自己的女儿,却是她自己割舍下这份亲情。
荣蓁不奢望她能接纳自己,甚至无法替璇儿谢她相救,血脉相连,本无亲疏远近,若多言谢字,反倒会伤着她,荣蓁只是道:“澜儿,你早些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慕容澜的眼神毫无波动,荣蓁望了她一眼,慢慢走了出去,直到门轻轻合上,慕容澜转头望向门边。
荣蓁亦未离去,她靠在门外,仰起头,无力之感再次涌出。
帝卿府中,晚膳已经热过两次,姬恒问道:“大人去了何处都不知吗?”
他话音刚落,荣蓁便走了进来,姬恒起身,刚要张口询问,却见她有些失魂落魄。
许是怕姬恒担心,荣蓁挤出一抹笑来,“我有些累了,先去沐浴解乏,你先用膳吧。”说完便去了偏殿。
荣蓁靠在汤池边,水汽氤氲,她的手轻轻揩过眼角,分不清是泪还是水珠。她看向自己的手臂,已过而立之年,这具身体已经不再年轻,当年的爱恨也成为往事,可她错了,她辜负了慕容霄,亏待了她的女儿,如今澜儿受了伤,她都不能像待璇儿一般光明正大,她如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依旧留有憾事。
第166章生恨
荣蓁次日未去上朝,让人告了假,她鲜少有这样的时候,或许又会引起朝中人的猜疑。她本要出门去,府中侍人说璇儿想见她,她径直去了偏院,璇儿正坐在窗边愣神,直到荣蓁走近才发觉。
“母亲。”璇儿唤了一声,站起身来,荣蓁柔声道:“即便伤得轻些,也要好好养几日。若是闷了,不如让言齐来陪陪你。”
璇儿拉住荣蓁的手,“母亲可是去看过她了?”
荣蓁知道她问的是谁,没打算遮掩,“我当年在官场中一时不慎,面临祸事,与你父亲和离。流放房州时,与澜儿的父亲慕容霄重逢,渐生情愫,再后来,命运弄人,你降生之后,我与你父亲复婚,那时我并不知澜儿的父亲已经有了身孕。前些年因公务再去江南时,才知晓了一切。”
璇儿道:“那父亲知道吗?”
荣蓁摇了摇头,“错在我身,进退维谷,那时我决定瞒着他,这样,或许会少一个人难过。可我也没有想过能瞒他一辈子,我会找时间同他说明一切。”
璇儿同情慕容澜父子的遭遇,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母亲,澜儿既与我是姐妹,又是救了我命的恩人,若只是后者,如何酬谢都不为过。若真的要将真相告知,别让父亲伤心好吗?就当孩儿求您。”
璇儿说完垂下了头,“我知道这个要求会让您为难,那日澜儿不顾危险救下我,我不应该如此自私。”
荣蓁坐到她身旁,道:“母亲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人生在世,总有太多身不由己。将来你长大了,或许会明白。这些年,我亏欠澜儿太多。我知道你的喜好,照顾着你的饮食起居,陪着你读书习字。知道璨儿天性烂漫,不喜拘束,从不于课业上苛求他。可我却不知道澜儿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不曾为她贺过一次生辰。”荣蓁说到此处,喉中像是被堵住,“即便是这次与佑安重逢,我都没有刻意打听过澜儿的事。”
璇儿心生愧疚,她得到了母亲这么多年的爱护,可慕容澜却什么都没有,她甚t至害怕慕容澜的存在,会让她失去所拥有的安乐祥和。璇儿握紧荣蓁的手,“母亲,听说他们这一两日便要离开都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