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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6一夜成名(第1页)

三台小车下了大桥,行驶在田间的一条新修的水泥路上,眼前地势平坦,一马平川,稻浪掀起层层绿波,与远处的起伏山脉相连,一个小村庄静卧在大山脚下,没有小香河的游客如织,只有田间欢叫的鸭子,你不由想起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的名句:“稻花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稻田边可以看到高高竖起的牌子“青蛙是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捕杀青蛙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由导航引路,十分方便,马上看到了一个新建的牌坊,用颜体字写着“江边村”,一看就是叶薇薇书记的字。远看你以为这个村不大,车开进去才知道,村庄掩映在树林子里,村民住得很散松,找一户人家不是那么好找的。

此时,正好有一群鹅占了公路的道,这群鹅老爷根本就不急,“嘎、嘎”地引吭高歌,有时候还振着翅膀跟同伴打斗一场,根本没有让道的意思。韩宝来把车靠在路旁,他一个人下车向一位赶鹅的大伯问讯。

乡下问路,你也不能随便乱问。韩宝来是深知其中的奥妙,他撕开一包芙蓉王烟,这厮平时并不吸烟,只有下乡的时候,他车上常带着一条条香烟。

老伯伸出厚实的手掌,用短而粗,显得圆鼓鼓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一支烟,韩宝来给他点上,动作还挺麻利的。

烟点上了,韩宝来可以问路了:“老伯,村里有一个叫焦留洋的老伯,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你找假洋鬼子什么事?”老伯长得富实,体魄粗壮,脸上颧骨很高,脸庞粗大,略显圆胖,但肌肉黑黝黝的,显然常年在户外劳作,给阳光晒黑的,说话中气很足,是一个身子骨很健康的长者。村里人直呼人家的绰号,并不算什么污辱,而是一种亲昵。

“我跟老伯有过一次约会,我说我过些日子来看他。可是过了一年了吧。我还没有时间来看他,我怕失信于人,今天特地抽空过来拜访老人家。”

“你是韩宝来韩市长,对吗?”

“叫我宝来吧。老伯,你好眼力,能不能告诉我尊姓大名?”

“我叫焦志敏。我是三组的,你要找的焦留洋是五组的。他去年逢人就说,韩宝来会来看他的,他真的唱了一年了。我们还笑他,人家堂堂市长会屈尊到你府上来,拜访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又没养黄花闺女?哈哈哈。假洋鬼子便跟我们脸红脖子粗,要是韩市长来了,他让我们好好瞧瞧。骂我们狗眼看人低。”

韩宝来闹了一个大红脸,讪笑着问:“焦大伯是打鱼为生的吧?”

“对啊,我们江边村,起码有一半会打鱼,农闲时节家家户户下河打鱼。到了我们江边村,韩市长,别的没有,上好的河鱼,任吃任拿。”

“我又不是土匪?我是来调研的,我主要来看看江边村的经济发展状况。”韩宝来忙说明来意,“大伯,你这鹅卖不卖?我跟你买一只鹅当作见面礼吧。空手去看望老人家,怕不好进人家的屋。”

“哈哈哈,别人可以买我的鹅,但你不能买。”

“我怎么不能买?公买公卖,不许称霸道。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又没有凭空抢你的?”韩宝来据理力争。

“要是贪官来了,我这只鹅宁愿喂狗也不给他吃,但是清官来了,这鹅可以奖励他,勉励他今后做一个好官,为老百姓做更多的好事情。我选一只最大的送给你,你吃了我的鹅,你有种才敢吃,你没种;你就不要吃我的鹅。”老伯说得头头是道。

“老伯,我吃你的鹅,我不数钱,我就给这只鹅玷污了,那就是贪官。你看,她是电视台的大记者,她要是把我吃老百姓的鹅不数钱往电视上一播,那就成为千夫所指了。老伯,我看得出来,这是上好的农家鹅,现在的价位在二十元一斤,我要一只十斤的,二百块吧。”韩宝来摸出二百块,塞给老伯;老伯拿着钱,手在颤抖。

周小蓓拿着摄影机过来吓唬了一下老人家,老人家估计对着他拍的就是放电视的家使,他不敢污了韩市长的清白,还是收了钱。亲手捉了一只肥鹅,韩宝来提在手里就知道,这是一只超过十二三斤的壮鹅。

老伯将这群鹅交给一位中年妇女,他亲自过来给韩宝来带路,车子直接开到了潇水河畔的一处人家,人住在潇水江畔,真的给个市长也不想做了。

老伯一下车,冲着河岸喊:“洋鬼子!洋鬼子!贵客来了!韩市长到你家做客来了!买了我家一只鹅送给你!”

这一嗓子喊完可不要紧,河边洗衣服的农妇、田间扛着锄头的老农、地里浇草的老奶奶、放学归来的小学生全围了上来。现在最兴拍拍,有手机的男男女女抢着跟韩宝来合影留念。焦留洋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亏他年过半百了,还打飞脚一般分开人群,冲撞进来:“喂,借个道,借个道,韩兄弟,我盼你盼得好苦啊!”

是啊,大话说出来,收不回,那在村民们面前,可是丢尽了颜面啊!

韩宝来一把握住焦留洋大伯乌七八黑的粗糙大手,摇了又摇:“大伯,真的对不住。杂七杂八的事情多,一时间也没顾上。让大伯久等了。”

焦留洋用袖子揩着泪,嘴唇哆嗦地说:“不晚,不晚,一点不晚,屋里请,屋里请。”

焦留洋大伯家境还不错,在河边盖了三层的小洋楼,院子里晒着一竹竿一竹竿的河鱼干,还有一簸箕一簸箕的小鱼虾,院里一股鱼腥味。不过,不是那种臭味,而是鲜味,还不算难闻。

周小蓓并没有捂鼻子,而是一直让摄影师多拍几个镜头。连屈武子和乔慧园也在用手机拍。同行的还有三名安全助理和两名保健医生也在拍过不停。

“怎么不卖活鱼?”韩宝来有点奇怪,在他的观念里,河鱼吃个鲜活。

焦留洋操起一把干鱼,说:“韩兄弟,这是旅游特产,比鲜鱼还好卖。当然,卖相好的,我们送到老埠头给酒家收购走了。你闻闻,很好闻的鱼干香。”

韩宝来鼻子灵着呢,对着鱼干吸了吸鼻子,有点奇怪,引起韩宝来的警觉:“大伯,你不会加了什么香料吧?”

“香料?哈哈,什么香料?这是用油茶籽壳焐火,将鱼摊平在竹筛上加以烘烤,然后拿到阳光下曝晒,要是没有烘干,就拿到阳光下晒,那是臭哄哄地,满屋子苍蝇。这是我们渔民不外传的烘鱼秘诀,你不算外人,我就传授给你。”

周小蓓消息灵通:“你不知道,这种河鲜鱼干卖得很火,一斤卖到一百二十元。”

“对,对,这是潇水河最好吃的鳡鱼,肉质细滑,香甜可口,最适合做鱼干。”焦留洋拿起一条一尺长左右的鱼干,从中折了折,弯成半月,手松开,还是直条条地,竟然折不断。

韩宝来从鳄鱼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千块钱,搂着焦留洋的肩膀说:“大伯,我们晚上就尝尝你的手艺,给我们这帮吃货,弄一个河鲜鱼干尝尝味道。”

焦留洋怒气冲冲地说:“韩兄弟,你这是打我这张老脸不行?别说是兄弟您来了,就是一个过路人来了,吃餐饭也不用破费?你当我啥样人了呢?哦,我日日盼,夜夜盼,就是盼你来扶贫?扶贫,你可找错了对象,我从来不吃政府一分钱扶贫款的。我焦留洋自力更生,哪里吃过一分钱国家救济款?”

这话说得韩宝来内心暖烘烘地,是啊,焦家虽然不说家财万贯,起码也盖起了新楼,河面上有他的新机帆船,院子里还停着一台卖鱼用的人货车。区区一千块钱,对他来说,就是扶贫款,是对他的侮辱!

焦留洋晚上还请了村支部书记贺国栋,村委主任焦建军,村秘书何顺昌过来陪客。焦留洋做的不只是河鱼宴,还有野味,韩宝来宁愿吃这个渔民宴席,不吃美国的国宴。连屈武子都赞不绝口:“太丰盛了!太丰盛了!”你瞧,清蒸桂花鱼、水煮黄沙菇、豆子浆蒸河鲜鱼干、口味河虾、炖老河鳖、酸辣子竹根鼠、爆炒麂子肉、红椒爆炒田鸡、粉葛野鸭汤、还有一碗猴头菇爆鱼膘。四个蔬菜不上算,足足十大碗荤菜,这是农家待贵客的路数。酒喝的是自家酿的糯米烧酒,虽然隔了一条河,在江边村就喝不到瑶王酒了,因为他们山上没有那些药材。江边村是汉民,世代要比瑶民富,说句不好听的话,是把瑶民赶到人迹罕至的大山中,像他们居住在潇水河两岸的冲积平原,这是旱涝保收的水乡。过去,瑶家女只有往江边村嫁,不可能往小香河嫁的。现在全反过来了,不但十里八乡的姑娘愿意往小香河嫁,就是洋妞也愿意往小香河嫁啊。

韩宝来看这糯米烧酒,可不是瑶王酒的琥珀色,而是清澈透明的液体,闻一闻,就有一种天然的糯米香口,八两八的青花瓷杯,韩宝来一口抿掉了小半杯,连赞好酒,好酒。乡下吃的、喝的都是好东西!

焦留洋听韩市长赞这酒,眉开眼笑:“自家酿的糯米烧酒,酿酒的时候可有讲究了,酿酒的饼药一定是甜酒饼药,酿出来的胚子是甜酒,但不能给人喝掉胚子酒,喝掉胚子酒,酒就寡淡了。直接用荷叶封住醢子口,上面糊上淤泥,过些时日,酒糟空了,酒老干了。然后上锅蒸,蒸酒一要洗干净天锅,不要有铁锈,二要掌控好火候,不要烧锅,三要注意换水。我这是三锅水的。俗话说,头锅水喝的是酒精,二锅水喝的是泡药的酒,三锅水喝的才是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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