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用眼光感激地看着石玉华,要不是石玉华力争,他们可吃不上这碗皇家御用品了。你看人家妙相庄严,舀小小一调羹,细细地品尝,闻起那么香,吃起来,那种流质的醇香、那种米的清香、那种姜的辣香、那种膏黏的黏牙,入口即化,所有味蕾给征服,入腹回味无穷所有神经都给征服,精神的愉悦达到了一个顶峰,再加上心灵的虔敬,真是人间极品。你听不到啜饮的声音,听不到吹热气的声音,因为那热气闻着就很舒坦。
唯有一个咀嚼的声音不合时宜,正是他们的堂堂市长。他慢条斯理地在涮什锦火锅,这一个什锦盒装的食材虽然份量不多,但都是他喜欢的牛百叶、鱼片、江华火腿、羊肉、海参、百合、秋葵、水豆腐、芫荽、马齿苋等荤素搭配的十样美食。火锅底料,竟然是蛇羹汤煲,里面有一段一段的蛇里脊。韩宝来捞了一段蛇里脊,醮点米椒蒜蓉酱,吃得咯嘣作响,有滋有味。
韩宝来这一带头,大伙才回到美食当中,跟着打捞火锅里的蛇里脊。看这蛇里脊的口径,应该是十斤一条的菜花鳖。撕一撕肉,看它的肉能扯成丝,就知道这也是野生的。韩宝来看袁老师还是识破了,也没有吃,他说不吃野生动物,说到做到。不由让韩宝来肃然起敬。袁老师,四大高徒当中,竟然蒋和平、郑秋生跟着老师不吃。杨任视而不见,跟着韩宝来唏哩哗啦吃,可能袁大师只是要求自己,并没有要求徒弟效法他。
石玉华醮着韩宝来的酱吃,辣得她咝咝吸凉气,她只得端起醪糟喝了一大口,止住要燃烧的爆辣。韩宝来坏笑着说:“小师妹,不要吃得太辣,会长青春美丽痘的。”
“我不怕,有的人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吃,结果满脸粉刺。我嘛,什么好吃吃什么,你看,我脸上有不有痘痘?比你脸还干净。”石玉华自鸣得意。
韩宝来擦了擦镜面上的水气,摘下眼镜,所有人都惊诧——这不是一个白脸相公吗?看起来稚气未脱,只是戴上眼镜,显得斯文。怪不得还不老成,说话没有一点架子。原来不是装的,他本来就很不成熟。中央领导深深知道这一点,怕他身处高位,把持不住自己,想尽一切办法督导他,甚至挥刀要斩他的两个名声不好的领路恩师——王春林干爹,韩文正韩叔,其实是给他传递一个信号,不要跟他们沆瀣一气。
尝了鲜之后,还有节目。首先是张纪海讲话,他准备了发言稿,真怕讲错了一句话,铸成大错:“尊敬的韩市长,尊敬的袁院士以及考察团全体成员,尊敬的县委、县政府领导,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来到富源香米山庄。我谨代表全体人员对各位来宾表示最热烈的欢迎!最诚挚的问候!”
掌声哗哗响起。张纪海接着说:“千年香米喜结缘,迎得真龙出江湖。”张纪海讲了香米的历史,发展历程,它的神奇之处,它的保健功效。然后讲了集团公司的组建,给香米集团带来了新的历史发展机遇。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历史发展机遇,他没说。是一年二熟种成一年三熟,或四熟?还是香米再涨一涨价?
接着请县书书记欧阳行健致辞,他还是没拿讲稿,有一种文化自信,开场白是惊人的一致:然后也是一首诗开端:“宝来万物生,龙兴四海平。潇湘市在韩市长的带领下,那是蒸蒸日上,特别啊,推出了大美潇湘,文化潇湘。着力打造我市三张名片,第一张名片是绿色健康牌,打造无添加剂食品,无假冒伪劣产品,无污染城市的寿城、福城、德城。第二张名片是生物科技。以湖南科技学院为龙头,将绿色产业做大做强。第三张名片是文化名城。以儒文化为主体,瑶家风情文化为特色,山水风光为载体,打造一个旅游黄金城市。我县在市委市政府的旗帜引领下,紧跟时代潮流,锐意革新,呈现了蓬勃的发展态势。今天,韩市长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转变思想观念,开阔眼界,不要盯着眼前取得的小成绩骗自己,自我满足、固步自封,那是一种夜郎自大的可笑行为,我们要有勇气步入国际化轨道。同时,我们要从韩市长身上找到一种积极进取,奋发向上,永不疲惫的强大精神动力,打好攻坚战,上无愧党和国家,下无愧黎民百姓,中间还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再一次感谢韩市长和袁院长,以及农大的师生们给予我县无私的、真诚的帮助。我在此深表谢忱!谢谢!”
韩宝来发言,还嘿嘿地笑着,估计给两位热情洋溢的发言逗乐了:“你们每人用两句诗来敬客,我用四句诗来答谢。岭南联姻都庞岭,云来雾去共相亲。昆仲兄弟分家惊,活出一片好风景。回龙管理区和江永县同处一座山下,同饮一江水,分家不分兄弟情谊。既要独立自主,又要唇齿相依;有分工,也有联合。今后江永县定位在一个以森林景观为主体,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为依托,集优质水稻、特产开发、森林旅游、娱乐休息、避署疗养、文物考古、教学实习、科学考察、自然资源保护于一体的多功能综合性大型国家三农试验景区。我在县委股室和乡镇一二把手主要干部大会上,我已经讲得很明白了。我在这里只提三个希望,一希望回龙管理区和江永县搞好协作,兄弟相睦,其利断金;二希望搞好合纵连横,既要整合好本地资源优势,又要联合兄弟县,实现跨流域联合办企业,搞好联营;三希望我们的香米,不要做小家碧玉,而是要做大家闺秀。可能推广起来有难度,但我相信我的老师,相信农科院的专家教授,他们有能力有办法,将富源的香米在异地种植成功。不但在我县境内,在全省,在全国种植成功。有人担心,是不是今后我们的香米海量种植,就成了普通大米?物以稀为贵嘛。我们认识这个稀,富在山中无人知。我们要把富源的香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是香米的正宗,是万剑之宗。全国,乃至全世界,还要认你这人祖宗。袁院长把他的杂交水稻无私地推向全世界,他还是水稻之父,誉满世界嘛!全世界对香米的需求量很大,你们四十八丘田,五百元一斤,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胆量。我当然知道保护知识产权的重要性,我会请老师联合江永香米集团开发香米,摒除门户之见,走出山门,要让广阔的潇湘大地的稻米香起来!我很期待。谢谢你们的热情款待。”
掌声顿时潮水般地响起。接着袁大师发言:“宝来对我和我的班子寄予厚望,我深感肩上的担子很沉重。我也是小心眼的,虽然我是杂交水稻之父,但是国产大米就是卖不过泰米,我心里很不服气。今天香米给我寻找到了一种契机,一种夺回应该属于我的皇冠。香米就是皇冠上的明珠,它的光辉将会君临天下。当然,现在说这话还为时过早。我向来不喜欢先说后做的,今天有先说后做之嫌。当然这是一种了不起的期待。刚才宝来说,我研制出来的香米,我应该信守承诺,跟江永集团合作;我不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我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直,香米是你们的专利,我发誓严守你们的专利,你们的旗帜指向哪里,我的技术推向哪里。我有责任,有义务,跟江永香米集团合作,我可以以人格担保,跟你们独家合作。同时,我也会有知识产权的保护意识。我和我的团队千辛万苦研究出来的科技成果,当然也希望有一个好的回报。我们是合作伙伴,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创美好的未来。努力进取,静待花开。谢谢热忱的江永人民,热情好客的潇湘人民!谢谢。”
韩宝来带头猛拍巴掌,给别人掌声,自己手掌也红得发烫。李佳敏嘟着小嘴说:“韩宝来,你什么时候上米饭?再不上,我吃不下去了。”
“你看,天降你下来就是收五谷的。三餐吃饭,稍慢一点等不及了?”韩宝来鬼笑着训斥她,“嗨,我的醪糟呢。肯定你们三个馋猫分吃完了。”
“一碗哪够?你又舍不得给我们叫第二碗,只好分吃你的啦。你想来就来,想吃就吃,多么方便。再说,也要给你留一点念想,你下次好来得勤快一点。”杜芊芊是得宠的,她不怕韩宝来凶她。
李佳敏咬着嘴唇吃吃笑:“反正,你不爱吃甜食。你是酒鬼,喜欢瑶王酒啦,红薯酒啦,糁子酒啦,茅根酒啦,异蛇酒啦。这么一点点酒味,你放在这里,半天都不动调羹,我们就帮你代劳了。倒掉可惜了嘛。”
石玉华也抿着嘴唇吃吃笑,她肯定也有份,她还在喝剩下的:“大家喝光了醪糟,好快点上米饭。”
张纪海趁机说:“韩市长,反正是自家的东西,再给客人上一碗醪糟?”
袁院长挥手止住了:“不。适可而止。吃多了,那就把味蕾吃坏了,吃贵气了,以后吃别的醪糟就不甜了。宝来,遂她的意,上米饭吧。”
“上米饭。”韩宝来当然跟着老师走。
“哇——”似乎开锅了,一缕缕米香味飘进来,李佳敏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韩宝来笑道:“还没开锅呢。你就疯了。”
大家哄堂大笑。果然,工作人员鱼贯而入,每人端一饭煲;饭煲端了进来,并没有马上开煲,特意让整个室内沉泡在米香之中,把大家的胃口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