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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解乏(第1页)

人心齐,泰山移。韩宝来开着手扶拖拉机一车一车运塘坝中的淤泥。乡亲们在村委干部和小组长的带领下抛塘泥、平整地畦、施淤泥、撒种、打塑料棚,干得热火朝天。

柳花明跑过来说:“韩村官,就剩下陈汝慧的塘泥没抛了。要不要抛?”

韩宝来知道她就是这副德性,但转念一想,她忙着犁自家的田,哪有功夫抛?

韩宝来知道育的秧子多,要的淤泥量大。韩宝来咬着嘴唇,看看柳花明,柳花明低下头不理他,心想休想叫我帮她抛。韩宝来笑着问:“你会开手扶拖拉机吗?”

柳花明摇着头,韩宝来忽悠她:“今晚我做盘龙鳝鱼给你吃。晚上我在你家吃饭。我算定陈汝慧家门前的塘有很大条的黄鳝。捉了,我来炒。在张书记家里,我做的菜还行吧?”

柳花明不知道是计,她受了极大的恩宠,像是古代皇帝今晚要宠幸妃子一样。她兴奋地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决不食言。”

民间规矩,山塘、田野里的泥鳅、黄鳝是公家的,谁都可以自由捕捉。柳花明还叫来她的好伙伴骆雁帮忙。两人可不愿与更多的人分享。果然塘中黄鳝、泥鳅多。原来塘坝虽然干涸了,淤泥中含着水,淤泥中还躲藏着田螺、蚌、泥鳅、黄鳝,只要铲开淤泥,这些宝贝无处藏身,给她俩一一擒获。特别黄鳝大条,有的看起来就像一条水蛇,她俩要不是乡下捉鱼的老手,还真怕擒拿它。

韩宝来专心开他的手扶拖拉机,这是他从农科所借来的。开翻了,他可要负责任的。在乡下手扶拖拉机以其小巧灵便,颇受欢迎。如果要人工挑的话,这是一项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现在韩宝来一个人全包了。一个下午,撒种了二十亩油菜籽,全打起了塑料棚。接下来可是村委干部的事情,韩宝来教她们如何通风,如何用花洒喷水。这是后话。

当晚,柳花明和骆雁捉了半桶泥鳅、黄鳝,再加一篓蚌壳、田螺,满载而归。韩宝来抿着嘴笑,柳花明和骆雁累得衬衫湿透,走路都晃晃悠悠了,生气地说:“你倒好,你一句话,累死我俩了。”

“晚上,吃我的。保证让你们胃口大开。”

韩宝来的做法确实不同凡响。他把大条的黄鳝切成鳝鱼片,中小条的紫苏炒盘龙鳝鱼;鳅鱼用炭火烤制出来,然后红油煮鳅鱼;田螺剁成喝螺,本来要用清水生两三天才能做菜,可是韩宝来有办法把盖子撬开,刷洗干净。蚌壳的做法更绝了,从中间一刀下去,生生地把肉剜了下来,往滚汤一汆,马上起锅,比海鲜还鲜。

做事的时候没人来,可是吃的时候,韩宝来发现其她五名村委干部全部到齐了,济济一圆桌,好在五大海碗菜,够大伙吃了。乡下有句俗语:人多就是多双筷子。吃的就是一个气氛,要是柳花明、骆雁两个人陪他吃,真不知道会吃出什么祸来。现在好了,人多眼杂,能出什么事?

大伙边吃边赞不绝口:“鳝鱼片脆嫩,盘龙鳝鱼煎得金黄焦香十足,鳅鱼辣香,喝螺劲道,蚌壳肉鲜美无比。”

柳花明的三岁儿子辣得小脸蛋红通通,直淌汗,喝着冷气,还大吃特吃。公公、婆婆更是不消说,哪辈子吃过这种菜?前生世修来的福,边吃边念叨过不停。

韩宝来做了这么多菜,颇有感触,还是为她们做菜幸福。陈大妈一个劲地给韩宝来夹菜,陈老爹一个劲劝酒。乡下的吃喝风气盛行不衰,但这种气氛,也是人之常情。

有好菜,有美酒,此乐何极!韩宝来酒量不知不觉在增加,他开始喝一碗有点晕,今晚喝完一碗,脸上只觉得很烫,全身热乎乎。一碗酒下去,一天的劳作,什么疲惫消失殆尽了。

因为有一海碗喝螺,有功夫消磨时间,大伙是喝喝螺高手,喝得滋滋响;再加上大碗大碗的菜,众姐妹兴致特高。于是,贺玉娥提议猜枚。瑶族人猜枚,喜欢互相握一下手,叫声:“兄弟好”,然后再划拳。韩宝来可不敢握柳花明的手,乡下女子心灵手巧,比起城里妹子的手,少了几分白皙,但更多了几分纤巧、柔弱,还有藕嫩的皓腕,让你忍不住想扑上去咬上几口。平时多看几眼,你都觉得害臊,现在要握一握。

韩宝来伸出手可不敢主动去握,柳花明第一个出马,她也不敢大大方方握,也只是一触即收回,但她手的酥软、细滑,带有丝丝细汗,还有异性接触的一激灵,让人怦然心动。韩宝来先猜不过她们,后来他摆正了心态,竟然跟她平分秋色,两人各喝了半碗,总算过关。

握着、握着,他们的手握得很自然了,猜得很疯。你七我八,大声吆喝。劳动之余,这便是最好的娱乐。贺玉娥的手最细嫩,汗津子也最多;杨玉婵的手腕上汗毛,不过手还是软绵绵的,娇弱无骨,她男人蒋晓勇是砌墙师傅,十分能干,脏活、重活、粗活他都包全了,可能滋养得好。何月姑是那种白骨精的手,看起来无肉,握着生痛,她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读过初中,能算账。陈小花是削葱指,又白嫩又圆实,她老是害羞,现在脸红得搽了胭脂一般嫣红。骆雁的手略有点黑糙,正应了那句话,骄傲的孔雀长着两着丑陋的脚,她的皮肤有点粗嘎,并不代表她脸蛋不俊,肌肤不水嫩。骆雁老公是包工头,一个家的重担落在她的肩头,当然手糙了点。不过,握着还是不想松开,热乎、有暖流。

吴小凤的手指灵巧,袖子卷了上去。胳膊上端的肩膀露得恰到好处。羽绒衣服是米黄色,光泽柔和。她抬起手腕,那连着圆润的肩膀的脊背有些隆起。肩膀的弧形和脊背的隆起,划出了弛缓的波浪。从后面稍微斜望去,从肩膀的弧形沿着细长脖颈的肌肤,用梳拢上去的后项发,划出鲜明的界限,黑发仿佛在肩膀的弧形上落下了光的投影。吴小凤轻轻地握住他的手。韩宝来看到吴小凤的指甲修剪得非常漂亮,乡下女子不会涂指甲油。指甲修剪着合适。吴小凤的手一挨近他便舒展开来,那又短又宽而且又薄又透着红光的手掌,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形状美,与他自己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韩宝来脑子里浮现诸如内侧斜纹闪光的贝壳、妩媚凝香的玫瑰花瓣等,手掌比又脆又小的贝壳和又薄又小的花瓣,显得更加透明清澈。而且令人感到是一种朴素的美感。她每日每夜真诚地磨练着素朴之美,渗透到对她的敬重里。

韩宝来虽然心情舒畅,多喝了几杯,可是也不胜酒力,感觉头晕乎乎地。起身要告辞,可是这帮女将怎么可能放走她们的主将,团团将他围住,硬是不放他走。

原来,老人家喝几杯酒,酒力上冲,加上白天的劳作,眼皮子粘乎乎地,显得神倦意懒,都离席回家安睡了。韩宝来酒兴也发作了,说话舌头大了:“姐、姐妹们,今晚到、到此为止吧。明、明天还、还要继续完成耕田任务。我、我教、教你们开、开旋、旋耕机。”

“你现在教啊。”柳花明喝了几杯酒,脸红得跟烧红的铁板似的,泛着红光,手拽着韩宝来的一只胳膊肘儿,头发痒痒地触在他脸庞上,气息暖暖地熏染着他。

吴小凤白天还斯斯文文,现在酒兴上来了,猴在韩宝来身上,妖里妖气地噘着小嘴说:“宝来,再划一会儿嘛。你连输三拳,我帮你喝一杯。好不好嘛?”

贺玉娥抓住他的手,脑袋在空中晃荡,眼睛火辣辣地乜斜着他:“兄弟好!五魁首、八匹马……”韩宝来嘴里含糊不清,他都没喊出口就输了。贺玉娥一只手攀着他脖子,一只手灌他酒。

韩宝来起身想突然围出去,可是平时很乖的七个女人,现在变成了一群盘丝洞里的妖精。一半是借着酒风,一半是积聚心头的情愫,韩宝来酒醉心里明,他要突围,他脚步趔趄,撞在哪都是软绵绵,摸在哪都是滑腻腻,意识里窜起熊熊火焰,烧得他晕头转向。七个女人歪歪扭扭,跟韩宝来拉拉扯扯,嗲声嗲气撒着娇:“再喝一碗嘛。再划最后一次嘛。要嘛。最后一次,来嘛……”

划完这次,永远还有最后一次。韩宝来被灌了一碗又一碗,他吓得溜号了,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帮女人的对手。醉酒的人,当时相当清醒,韩宝来自以为很清醒踉跄跄告辞出来了,也感觉不到冷,但就是眼前分不清东南西北,如在云里雾里,也不知走到哪里,眼前尽是石板路啊,村庄啊,就是不见村委那条路。平时,分明的一条大道,这会儿不知藏哪里了?后来,韩宝来感觉陈汝慧过来,拉着他腾空而起,在云端里飘啊飘,一会儿她隐在云端,一会儿她从祥云中露出脸向他招手。他脚下有火箭动力直冲过去……一会儿跳出一个狰狞的妖精,全身披甲,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口,手持招魂幡,一摇旗子,天昏地暗……吓得韩宝来猛地睁开双亮。

天还麻麻亮,房间里的炉火未熄,房间温暖如春。他是怎么强撑着回村委睡觉,他一点也不记得了,只是隐隐感觉是碰到了陈汝慧。陈汝慧送他回的村委办公室。炉火应该是她生的。他发现自己只是脱了鞋,并没有脱外衣久裤,说明他安然无恙。陈汝慧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坏,那么饥不择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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