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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洌昔年问他:“你们常去琼华?”
“不。”矫健俊美的暗虚将军正佩戴护腕,俯身查看箭羽道,“那是云华氏的地方,我们归根结底,不能算是朋友。”
“那么碎琼,怎么又能去?”
终风笑了,神情有些不言而喻。
秦洌心领神会。确然不能算是朋友,原来也在抢零散的地盘。不禁又感疑惑:“那为何,云华氏不自己去回收呢?”
“因为人少啊。”终风笑道。“史籍记载,止有二十四位。在以往的云华,称作‘二十四明月’。”
这部史籍,便是暗虚千秋以来的典籍史书,名为《春秋无计》,是上任暗虚王尊亲自撰写,也是年轻暗虚们成年典礼前的必考科目。传闻终风每隔五十年,都要回老家一趟,参与出题和监考。
。。。五十年。
秦洌都还不到五十岁。鬓却已星星。
这种苦寂的念头,在他二十余岁时,尚且不存在。那时他还年轻,容颜同终风也不大,一样的青春年少,一起在春江畔作战、收敛白骨,不作战时便一道策马、纵酒长歌。那时会觉得年岁还长,未来无限,他这般笃爱,定然会为两人寻一个永恒的路途。
但现在已经不行了。。。年轻时征战的旧伤频发,阴雨痛苦时,终风在家也疼惜,但始终没有一个字。秦洌已经看不到未来了。去岁秋冬,葛老将军病逝,终年五十九。这警钟响得秦洌头脑空白。
夜间在府,秦洌试探问道:“这夏冬世,已经存在多少年岁?”
终风痛失旧臣,心下也是悲伤:“三百多年,快四百年了。三十前,葛艾烨烨风采,尚且历历在目,而今不过好似瞬息,已然青丝白发、阴阳相隔。待到明年秋时,黄土丘陵,也唯余白骨了。”
秦洌:“。。。。。。”
终风若有所悟,转头看看挑灯花的秦洌。秦洌全作不知。终风走来,自背后拥紧了秦洌。怀抱温暖,如此珍惜与留恋。然而也是这一刻,秦洌懂得了他,他这一生一世,全然不曾想过,要留自己与他共享天地春秋。
悲哀至极,也一字都无法言语了。
半刻,只轻轻拍拍他搂在腰间的手背,轻淡道:“好了。你也累了,去睡罢。”
“你不陪我吗?”下颌搁在秦洌肩上,还笑着撒娇。
秦洌不禁笑,摇摇头:“葛老将军虽生于清平,不曾多方征战,但对你上个身份也是忠心耿耿,你且为他守一夜去罢。”
终风颔首,仔细为秦洌推敷好驱寒镇痛的姜蝎酒,便就亲吻爱妻的笑颜作别,去了。
秦洌独在家中,枯躺一夜。并不是一定要年华永驻,只是不愿去想幸福会在二十年后甚至更早便会终止。更不想明白,一直盼望永恒的深情中,从来只有自己罢了。
终风临走前夜,自在书房的案前,于暗暗灯影中,边拭刀边思量什么。
秦洌打点好行李,背身问他:“夏冬世中人,不曾有因为寿限而不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