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惠计算得很好,她是割伤自己,并不是刺伤自己。
如此血是流了一些,可是却终究是皮外伤。
不是她想对自己这么狠,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母亲已死,何姨妈作为女眷,出入一个鳏夫家中始终多有不便。她知晓如此一来,姨妈就会很少前来。
母亲默娘是个柔顺的人,她被磋磨死了,谁不感慨几声,谁都觉得安惠很可怜。
如今正是何姨妈最同情自己时候。
那么如此一来,这个机会正是她死死要抓住的机会,她要赌一把。
“姨妈,救,救我。我,我不是故意惹阿爹生气——”
她结结巴巴说话,泪水便从眼睛里流淌出来,磕巴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安六却跑出来,指着女儿大骂:“死丫头,你拿刀自己划伤自己,如今还在这儿演!演,你给我演!我不揭了你得皮!”
要动粗的安六被仆妇拦下来。
没人会相信安六说的话。
惠娘一直乖顺懂事,孝顺温柔,安六却既好酒又爱赌注,什么毛病都齐全。
安惠可怜巴巴的伸手握着何姨妈衣服角,她小心翼翼的说出内心之中藏了很久的那句话:“姨妈,你,你带我离开这儿吧。”
带她离开这儿!她内心有只兽在嘶吼,在愤怒。
她心火熊熊燃烧,她不要烂在这个泥潭里面,最后满身青紫,死在了冰冷的冬天。
现实里她却弱弱说道:“阿爹会杀了我的。”
何姨妈略一犹豫,伸手捧住了跪在地上惠娘的脸颊,说道:“那你在我家住上几天,也免得这浑人继续发疯,女儿都不放过。若他不知晓错,我绝不允你回来。唉,你伤得重不重?我带你去寻个郎中瞧瞧。”
此刻安惠的血已经止住了,那伤口确实算不得深,终究不过是巧妙得皮外伤。而安惠面上顿时流露出惊喜之色,一副受宠若惊感激不尽的样子。
她要的可不是小住几天,可无论别人给多少,她都一副你给了很多我很感激样子。
只要,何姨妈将她领回家,她就一定有法子令自己留下了。
那天天下了小雪,雪粒纷纷然然的落在了安惠的身上,她显得那么的瘦弱可怜。
何姨妈看着她可怜兮兮看着自己样子,也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大好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把这孩子领回家,岂不比吃斋念佛更攒功德?
她本来就包了些旧衣,洗干净裹了准备送来安家。如今她令仆妇解开包袱,取了一件半旧兔皮领银灰色厚披风抖开,轻轻的给安惠披上。
她心忖,这孩子也穿得太淡薄了。
然后入目的,却是这个嘴角青紫姑娘姑娘唇角泛起的感激涕零笑容。
当安惠吃力得扶着上了马车时候,她还听到何姨妈跟身边仆妇说话。
说仁心堂的秦大夫医术好,只是轻易不出诊。不若拿老爷的帖子去请一请,给惠娘瞧一瞧。
仁心堂?秦大夫?安惠从前日子可没这么讲究。
这小病不过是熬一熬,若是病得重些,无非是跑去附近的药铺,去抓几贴药。
哪里还能请大夫来家里看,还是有名的大夫。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对于安惠呢,她是一定要去这个另外的世界的。
何姨妈将一根稻草塞在安惠手中,安惠死死抓住,终究借着这根稻草上了一块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