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将大家找过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情。”
崔才高端了一个青色细瓷茶盏在手里,朝议事厅里看了一眼,慢悠悠的开了口。
这个茶盏,是崔才高的祖父手里传下来的,据说是前朝的珍品,得了这个茶盏就能得好运,故此遇到重大的事情,崔才高必然要带上这个茶盏,既显得他有身份,又能让他一切顺畅。
今日要商议的事情跟儿子的前程息息相关,崔才高觉得自己更需要带上这个茶盏。
细致的青瓷被明当瓦上漏下的阳光照着,几乎要成透明颜色,青色的胎里生出了淡白色的光晕来,若是看得不仔细,仿佛间能当羊脂玉看。
闹腾腾的议事厅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用敬畏的眼神看着崔才高,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要紧事把族人全聚集起来商议。崔才高满意的笑了笑,毕竟族里都还是服他的,那儿子这事情就好说了。
“朝廷有意,想要在咱们北方推行江南的种谷……”
崔才高这句话刚一出口,即刻间就有细小的议论声,好像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群蜜蜂,嗡嗡嗡的闹个不歇。众人的目光都偷偷往崔富足身上看了过去,这不是有一个在几年前尝试过换种谷的人么,最后是什么下场,大家可都是明白。
“这次换的种谷,是朝廷亲自委托信得过的粮商去江南收购的。”崔才高看到众人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慌,也暗暗埋怨起崔富足来,就是他生得太糊涂,脑门子发热去江州城买那奸商的种谷,弄得他现在便不好开口了。
“静一静,大家且静一静!”这边崔茂枝赶紧站了起来,方才得罪了崔才高,得想法子来将功补过才行呐:“这种谷的事情各位不必担心,确实是朝廷的命令,我就是得了耀祖兄弟的委托,监督着江州城的夏老板去江南收种谷的,每收一批种谷我都仔细查看过,那些种谷真的都是好种子,粒大颗圆,若是在咱们这边能种出来,肯定每亩地要多收四五十斤哪!”
“四五十斤!”崔氏族人的眼睛都瞪圆了:“崔茂枝,你不要随口胡说,咋就能多收四五十斤?你种过?”
“我问过了江南那边的农户,他们说了下自家每年田里的收成,我拿了和咱们这边的产量比一比,自然就知道多少了。”崔茂枝满脸笑容,用手不住的拍着胸脯:“各位族里兄弟,我崔茂枝在这里敢说一句硬话,种谷绝对假不了,是真货,若是假的,大家伙可以打我骂我,我绝不会还手!”
“要是种不出庄稼来,打你骂你有啥用?”一个汉子嗤之以鼻:“打你我还怕手痛,骂你我还怕口水干哩。”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要真是好种谷也就算了,要不是,咱们交不起赋税,少不得要去做苦役蹲大牢!”有人摇了摇头:“还是种自家的比较合适!”
“大嫂……”崔二郎有些忍不住,他们家这些日子不也在商量这事儿么!他转头看了看卢秀珍:“你觉得这事靠谱不?”
靠谱?卢秀珍盯住崔茂枝看了好半晌,心里在不断的衡量着崔茂枝与那位兰先生,究竟谁会更可靠?对于她来说,两个都是陌生人,不存在亲疏远近,可对于崔家人却不同了,毕竟还是会相信自己的熟人。
“平常这个崔茂枝做事牢靠不?”
“还行吧,村里谁家有什么大事,都会喊他去搭把手,也没见出太多纰漏,只不过这人好酒贪杯对钱看得格外重,又喜欢一味的到九叔公面前讨好卖乖,人缘不算特别好。”崔二郎心里头也在掂量,能不能相信这崔茂枝说的话?
“各位,这可是朝廷下的命令,难道还会害我们不成?即便是北方种不出江南那般好的谷子来,总不至于交不上赋税,方才茂枝都说过了他亲自跟着江州城的夏老板去了江南,每一批种谷都仔细验看过了,不会有假。”崔才高捏着茶盏的手指有几分用力,关节处有几分泛白,心中很是不爽。
崔茂枝都将自己儿子的牌号打出来了,为啥这些族人还不肯松口?真是一群呆子,活该发不了财只能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崔才高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句,又有些烦躁,自己已经答应儿子了,要将崔氏一族都说服买种谷,现在瞧着族人们这反应,看起来还有得一番磨了。
“九叔,你说的确实不假,可毕竟换种谷这事要慎重,咱们得好好掂量掂量。”有一个高个子的壮汉站了起来,瞥眼看了看崔茂枝:“茂枝兄弟,我可不是信不过你,可要是这种谷播下去若是没好收成,你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