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鱼的突然到访让陆从安生出了几分惊讶,而很快的,这种惊诧就又转化为了了然。
他没开口请人进去,两个人就隔着一道门相对而立,气氛颇有些僵硬,好在他也同样没有立刻下逐客令,仍给了对方一点说明来意的机会。
李非鱼不由露出了个苦笑。这一趟来访并不是她所希望的,但到了现在,却是不得不为,而能这样做的人,也只有她。
她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陆局,冒昧打扰了!”
刚开了个头,就听屋子里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哎呀?这不是小庄吗?真是稀客,快进来,别站在门口呀,快进来说话!”
陆从安眉毛挑了下,冷冷道:“小庄?庄恬?”他显然很了解特侦组的几名成员,从名字到外貌。
李非鱼:“……”
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桩黑历史!
苗惠君还毫无所觉,边在围裙上擦手,边笑盈盈地迎了出来,向陆从安嗔道:“儿子的同事好不容易过来一次,怎么也不请人进来,不是让你这张‘老领导’的黑脸给吓着了吧?”
陆从安干咳一声,没有回话,负手径自回了客厅,在他转头那一刻,李非鱼觉得他那副严厉的面容好似缓和了少许,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的工夫,他就又把脸板了起来。
李非鱼从他脸上读出了压抑着的不快,而就目前来说,让他不悦的原因恐怕也只有一个。她笑了笑,跟了上去,却并没有急着落座,反倒先主动低头向苗惠君道了个歉:“对不起,苗阿姨,之前让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庄恬。”
苗惠君“哎”了声,茫然道:“……那你是?”
李非鱼垂下眼,她的心情有些复杂,眼前的事态,加上她和顾行之间的关系,好像都乱成了一团。但她还是认真地回答道:“我姓李,叫李非鱼。上次的事情是我的……”
“错”字还没说出来,苗惠君就恍然道:“原来你就是小鱼啊!上次是我没搞清楚,都怪陆离那个混小子,又糊弄我!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
李非鱼一愣,没想到这事居然这么轻易就揭了过去,见苗惠君兴高采烈地张罗着给她倒茶拿饮料,又一个劲追问她爱吃什么,像是要留晚饭的架势,连忙站起来婉拒。苗惠君却又把她按了回去,笑得愈发热情了:“别客气,来这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千万别见外啊!我总听陆离说起你,唉,他哥那个脾气,既不像我也不像他爸,反倒和我家老陆像是亲爷俩,我就常说,我这俩儿子,就跟认错了爹似的!不过自从你调过去之后,我看最近这阵子他还真好多了,不光是脾气,还有他那个病也是,这可不光是我说的,陆离和我家老陆也都承认这几个月多亏了你!唉,你还年轻,不知道儿女都是债,尤其是顾行,这些年更是让我愁得睡不着觉,可说到底,他小时候是我们对不住他,所以现在他的事我们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幸好你说话他还能听进去点,我前两天听陆离说,他还同意去看心理医生了……”
李非鱼完全插不上嘴,听得直发懵,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陆从安生硬地清了清嗓子,想要打断妻子的口无遮拦,但显而易见的,那张严肃的脸孔上并没有真正生气的迹象,反倒更像是有些尴尬。
苗惠君或许早有预料,又或许毫无察觉,她笑眯眯地瞪了陆从安一眼:“嗓子不舒服就去吃药,别在这影响我们说话!”说着,又拉起李非鱼的手:“小鱼啊,阿姨还有个事想问问你,你别不好意思啊!”
李非鱼一听这话音就隐约有了预感,但没来得及转开话题就听对方说道:“上回你说你有男朋友了的事,是真的?”
这话实在太开门见山,连陆从安端着水杯的手都不由得在半空顿了一下。
李非鱼下意识地就想摇头,却在最后关头止住了动作,她思忖良久,让苗惠君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话,但接下来,她就点了点头。
苗惠君满腔的期望一下子化成了泡影,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只能勉强答应一声:“哦,哦,也是,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脾气性格又好,那还能轮得到……”
李非鱼只觉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
但该来的怎么也躲不过去,她抿了抿嘴唇,硬着头皮说道:“苗阿姨,陆局,那个,最近比较忙,可能顾队没来得及和你们说,他和我,我们……”
她越说越慢,平时一抓一大把的花言巧语全都像是长了翅膀飞了,连最简单的措辞都憋得十分费劲,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去办公室堵陆从安,才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她没说出最关键的几个字,但苗惠君却听明白了,当即精神一振,使劲攥住李非鱼的手,眉开眼笑道:“哎呀!我知道了!”
李非鱼纳闷地看过去,不知她这是知道什么了。
苗惠君朝她眨眨眼:“就是那天啊!你和顾行是闹着玩呢吧?我怎么早没想到,还当真了!都怪陆离,也不跟我好好解释一下,还故意骗我!”
她一副“你们年轻人打情骂俏我懂得的”的表情,看得李非鱼一阵脱力,却偏偏无法反驳。
正在此时,伴着钥匙转动的声音,大门再次开启。
陆离刚跟人换班回来,一进屋就瞧见沙发上的李非鱼,不禁一怔。
苗惠君瞧见儿子面上的疲惫之色,连忙过去接他的大衣:“我去炒菜,你赶紧洗把脸歇一歇!”但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嗔道:“你哥不说,你也不说是吧?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跟你爸,要不是小鱼今天自个儿过来了,我们俩还被蒙在鼓里呢!”
陆离诧异地扭头望过去,李非鱼只能回以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