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杯又酸又苦的浓缩咖啡在桌上一溜排开,顾行不知第几次端起杯子,却发现入手的只有空纸杯的重量,他一皱眉,挨个试过去,却发现丁点都没有剩下,便揉揉酸胀的双眼,侧身拉开右手边的抽屉。
陆离抬起眼睛:“顾队?”
抽屉里放着不少香烟,顾行拿起最上面半空的那盒,对着他晃了下,不发一言地走了出去。
陆离不甚赞同地摇摇头:“老烟枪。”然后也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温声问道:“李警官,也歇一会?”
“李警官?”一时没听见回应,他走了过来,注视了李非鱼片刻,“啪”一下按在暂停键上,不再去管定格了的视频,正色道,“走,出去透透气,休息一下。”
李非鱼被强行打断了工作,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出疲劳来,便也不逞强:“去楼下?”
陆离笑笑:“天台,省得折腾梁叔,挺大岁数的了,大半夜的还是让他好好睡觉吧。”
“梁叔?”李非鱼回忆了下,“是门卫的那位?”
陆离点点头,表情有些凝重,边往出走边说:“是个老刑警,因公负伤,丢了一只手。他不愿意回家享受抚恤,申请了好多次,上面没办法,才给安排到门卫。”
他没有刻意渲染什么悲情气氛,但李非鱼心里却莫名地生出一点触动来。
但这点感触立刻就被冷风吹散了。陆离推开了通往天台的门,轻微的吱呀声过后,混合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沁凉空气扑面而来。
李非鱼一个激灵,昏沉的倦意一下子消散了大半,她拢住被夜风带起来的头发,轻声感慨:“还真是入秋了啊,晚上真够凉的!”
陆离也跟着搓了搓手臂:“是啊,又是一年。”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黯然,却很快笑起来:“其实现在还好,再过两三个月更难熬,咱们楼供暖有问题,窗户也不密封,晚上冷风一起,能冻得人直打哆嗦。”
李非鱼“咦”了声:“没人来检修?”
陆离舒展了下身体,无奈地笑:“年年都来,但年年都是面子工程,今年别的部门都搬走了,就剩下我们几个,估计连面子都没人来做了。”
他说到这,突然裤子口袋里一阵嗡嗡低响,他纳闷地掏出手机,但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就立刻一变,略带歉意地撂下一句:“我有点事!”便捧着手机走到了天台最远的角落。
李非鱼:“……”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先回去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斜对面十几步远的地方,顾行忽然回过头来。
月色顽强地穿透城市中混乱迷蒙的烟尘与背景光,冷冷清清地洒到他身上,勾出挺拔而利落的轮廓,他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燃烧了一半的香烟,正好抬到唇边,青白色的烟气缭绕遮住了他的表情,唯有一双狭长的凤眼清晰而深邃,像是传说中在月下引诱牺牲者的塞壬。
李非鱼心头一跳,觉得自己可能就是那些好奇的水手,明知道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却还是抗拒不了诱惑。
她定了定神,慢慢地走过去,最后停在了距离顾行一米左右的天台边上,后背倚靠在栏杆上,漫不经心似的勾了勾嘴角:“顾队,你们到底是哪对我有意见?今天这下马威也太……”
她还没说完,却不料顾行忽然神色微变,快步靠近过来,没拿烟的右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嗯?”
鼻腔里霎时充满了淡淡的烟草味道,混合着近在咫尺的体温,令李非鱼呼吸一顿,竟隐隐生出了一丝眩晕感。
但紧接着,就听顾行简单地说道:“栏杆松动了。”
李非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