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佳宁急忙回过头去,失声大喊:“老师!老师!”
病房里很安静,王院士手腕上插着点滴,睡得正熟。粉色的加湿器散出薄薄的雾,空气温润。
佳宁惴惴不安的又在咬指甲,师母过去把她的手轻轻扒开:“怎么这么大了,还这样啊?”
佳宁抬眼看师母:“我担心。”
“没关系的,”师母说,“七十多的人了,谁还没点毛病?”她轻松的笑笑:“还说要跟小山去南方旅游呢,我看啊,老头儿还是得休息休息了。”
佳宁看看她,没说话。
“对了,佳宁,你今天下午不是要去民政局跟秦斌登记吗?”
“我不去了,我在这里陪您。”
师母拉她起来:“这不行,你的是大事,耽误不得。佳宁你不要担心,我在这里,老师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还要留,师母轻推她到病房门外,声音方敢大了些,说道:“佳宁,你是姑娘。什么事最重要,自己要知道。你老师爱你的才,总想挽留你,可是,女人真正能靠得住的不是什么A材料,是你身边的人。师母这么说,你懂不懂?”
她觉得懂了,又觉得不懂,慢慢的往医院外面走,看见医院的院子里溜达的老爷爷搀着老奶奶,老奶奶扶着老爷爷,弯曲的身体互相支撑,是个“人”字。
在民政局外面,秦斌等得很久了,见到佳宁迎上来问道:“老师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就是有点累了。师母在他身边。”
“我们登记完了,我去看看。”秦斌说。
“嗯。”她的头倚在他的肩上。
排队等着登记的人不少,有人商量孩子的名字,有人计算房子的贷款,有人说“把你妈妈接到北京来看病”,秦斌和佳宁两个沉默着。
轮到他们了,佳宁起来就往里走,突然秦斌拽住她的手。
她看着他。
“佳宁。”
“……”
“现在你还可以后悔。”
她看着他,松开他的手,然后扬扬头真的想了想。
她想到了互相搀扶的老人,想到了师母的话,想到自己创造出来的性质稳定的A材料,想到了她跟秦斌的恋爱,他们是真的恋爱的。
所以有些东西可以忘记,年轻的男孩子,英俊的脸,冷静的白的皮肤,热情的亲吻和欢爱。
这是可以忘记的。
她是大人,她知道取舍。
裘佳宁说:“我不后悔。你后悔不?”
“不。”
“那就登记去。”佳宁说,“周末我们喜宴,走之前再收一大笔红包。”
签字,亲吻,证婚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公务员,脸白白胖胖,带着东北口音说:“以后是两口子了,好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