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自己又补了句:“也难怪,你们有个成语,叫‘断章取义’,缠头军从头至尾,只不过是看了半章书的人,他们知道个屁。从兽到人,谁是从兽变成人的?又不是修炼成精,我能变成人,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人。”
炎拓脑子里一懵:“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林喜柔冷笑:“你跟缠头军是好朋友,他们就没告诉你,‘一入黑白涧,枭为人魔,人为枭鬼’吗?”
炎拓一颗砰砰乱跳,聂九罗没说过话,她只提过缠头军“不入黑白涧”,但陈福说过,他一直没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喜柔语带讥讽:“地枭,只是你们人给我们起的诨号而已,人枭两隔,黑白涧就是楚河汉界、边界长城,你知道为什么叫黑白涧?黑白黑白,一边是永夜,一边有白日。”
“所谓的‘不入黑白涧’,人不入,枭也不该入。但不管哪边,总有铤而走险的不是?进了黑白涧的地枭在人眼里是恶魔,进了黑白涧的人在地枭眼里就是凶鬼。我们是野兽?你以为,进了黑白涧的人,那样貌又能好看到哪去?”
炎拓脑子里突然炸开了:“你把我妹妹扔进了黑白涧?”
林喜柔微笑点头:“是啊,你知道的不少啊。你见过蚂蚱,蚂蚱什么样,你妹妹基本上,也就是什么样,她就是黑白涧里,一头吃生肉、饮生血的野兽。”
***
聂九罗一惊而醒。
睁眼时一片漆黑,就知道是醒早了、还在半夜,至于为什么而惊、做了什么样的梦,刹那间忘了个干干净净,只觉得,夜半醒来的场景,似曾相识。
她心中蓦地一喜,撑起右臂起身,都没顾得上穿鞋,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卧室外头就是工作间,跟平时一样,一旦没光,那些姿态各异的雕塑就成了一团团让人见之生畏的黑影。
聂九罗揿下了大灯的开关。
明亮的灯光洒下来了,团团黑影重又披挂了面目,但没有人,沙发是空的,工作台前也是空的,她睡时什么样,现在仍是什么样。
聂九罗站了之后,关了灯。
炎拓失踪有些日子了。
邢深的那次行动极大地惊动了林喜柔,她连同熊黑一干人,一夜之间就从常居地蒸发了,而今别墅只是普通的别墅,农场也的只是不藏任何猫腻的农场——反正企业是多部门协作的机构,只要有人代行板权且各部门的负责人还在,关键人物的暂时隐身也就不至于引起公司多大的波动。
更何况,林喜柔本就长期隐身,炎拓个被推上台前的,人是不在,但收发邮件等如常,“远程办公”完全不是问题。
林喜柔入世二十多年,光在石河小县城就有两个窝点,其它地方不知道还布置了多少,到底该怎么找,完全无从下手。
聂九罗想过最笨的法子,是调监控,为此,她去找过蔡——蔡干艺术品经营这一行久了,认识不少各地大板,门路多。
然而蔡苦着脸回她:“普通人没权利去调看城市交通监控,你说是行车违章了,申请调取,也只能调取出事地点的。小县城管得不严,有关系的话勉勉强强给你通门路,大城市,你想大范围调看,没可能啊。”
也是,而且邢深他们救林伶时,耍了包括换车在内的不少手段,最终成功从监控里脱身了,林喜柔他们只会做得更干净。
那怎么办呢,找不到人,似乎“交换人质”是唯一的出路,但是林喜柔那头答说“不知道炎拓去哪了,也在找”。
其实提出交换前,聂九罗设想过各可能性。
一是,炎拓已经死了。情况下,交换没大的意义,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死了,她也林喜柔把尸体给吐出来。
二是,炎拓虽然出了事,但还没死。没死就要救,个时候,换的分寸就很重了,不能让林喜柔一怒之下、把活着的炎拓给弄死了。
所以,思之再三,她跟邢深建议,换人得“对标”,不能随随便便有一换一。
——蚂蚱换炎拓,没了炎拓,蚂蚱也就不用换了。
——陈福等六个地枭换蒋百川、刀等十一个人。
——林伶暂不列入交换条目,等着林喜柔那头讨价还价,也借机通过“讨价还价”来试探在林喜柔目中,一干人等的重性排序。
林喜柔或许会对炎拓的背叛很愤怒,但蚂蚱是她的儿子啊,为了亲生儿子,怎么样都可以忍下一口气,不是吗?
……
可万万没想到,林喜柔的答是“不知道炎拓去哪了,也在找”。
话里隐藏着一重安慰、两种可能。
安慰是,炎拓多半没死,因为死了的话,林喜柔大可实话实说,掰扯两句“可惜了,你们说晚了,人已经不在了”,然后扔给他们一具尸体。
两种可能是,一,林喜柔说的是实话,炎拓的失踪,的和她无关;二,她在撒谎,她宁可不蚂蚱了,也不放过炎拓。
冬日的夜晚本就阴冷,赤着脚站久了,聂九罗不觉打了个哆嗦。
难道她想错了?蚂蚱于林喜柔,压根就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