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明白这样的手段,所以在这样的压力下并不觉得有任何的妨碍,甚至还控制着自己的手微微抖了抖。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慢慢抬起了头。
她的双手平放在了双膝上,两手交叠放在一起,像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抑制自己的紧张,然后她开了口:
“母亲的事,原不是我这样一个小辈应该置喙的,但大人既问到此事,霜便据实已告:霜自幼丧了亲母,虽母亲一贯费心教导,但霜资质愚钝,总是不能让母亲满意。”
——半真半假,却也透露出有一些唯恐和不太平的情绪来。
完颜昭看了看她,这样的表现,诚然是很符合她现在的年纪和身份的,但所有的一切都太按照她心中所想来了,竟让她隐隐有些不对劲的感觉。
她在心中暗笑,定是自己太过担心了,就算把她当成对手来看,她现在也终究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才入朝堂没有多久,怎么会跟朝堂中的那些老油条一样?
她凑近了寒霜,声音压得略低了些,笑着道:“你倒是还顾念着她。那你知道,她同我说了什么?”
她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说,你心有不甘,所以想走终南捷径,把我挤下来,自己做这个巾帼丞相,你说呢?寒霜?”
最后两个字勾了尾音,声音却莫名有些冷。
寒霜的眼睛猛然瞪大了。
她膝盖一弯,就着一旁的小几,直接就跪了下来,“完颜大人——”
完颜昭垂下目光,看向了她。
“你是不是有这样的打算呢?寒霜?”
寒霜赶紧摇头,一个劲儿地说,“大人,霜断不敢有这样的想法!霜自来将大人当做霜学习的对象,自知萤石之光绝不敢同月华争辉,心中仰慕大人风姿尚来不及,又怎么敢妄想将大人取而代之?”
她急切地看向完颜昭,连声音都有些急切。
这在她从前,是从未表现过来的一面。
甚至在殿试上,在她后来回京在朝堂上直面曲飞泠的时候,也都是冷静居多。
——自己今日这样不按常理出牌,想来是把她吓到了?
完颜昭抬了抬手,轻轻将她扶了扶,笑着说道:“不必着急,你起来吧,这样心慌,成什么样子?”
寒霜却没借力起来,直挺挺地跪着,她看着完颜昭,目光分外执着。
“完颜大人,霜入朝为官,初衷不过是希望自己能为百姓做一点实事。锦绣王朝虽然看起来和平,但是北有北狄之险,东有倭人之患,南有水盗,西有拜月教以教之名欺瞒我朝百姓,天灾人祸,内忧外患,连年大大小小的发生,兴亡百姓俱哭,盛世百姓也不见得能讨得好去。”
“霜在曦城长大,那里不必京城繁华,路上的乞儿之类也远比京城多得多。盗窃时有发生,百姓都活在一种不安稳的状态里。即使是在寒家的支脉,大家也决然不敢保证自己绝对安全。先前曦城还曾发生一桩大案,采花贼逼死了那么多的清白姑娘,即使最后他被绳之以法,难道这些伤痛就能被抹去么?——完颜大人手中过了万万封奏折,一定记得此事。”
“天下还有那么多劳苦百姓不得安宁,霜见过那些灾难,也知道百姓们到底过得有多不易,所以入朝为官,不过是想将自己的所学放到为国为民之中去,想让他们过得更好罢了。至于功名官爵,霜自知能力不够,在京城中怕是做不到长袖善舞,所以从来不愿去奢求。”
她看着完颜昭的眼睛,目光里有着真切的企盼。
“望大人信我。”
完颜昭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