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林如海想不想得通这其中的关窍。
想到这里,她便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希望那张老爷能救得了太太,不然就算他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
林如海闻言心中一震,在这个瞬间,他竟忽然觉得女儿的眼神凌厉得可怕,半点不似个幼童,有种她已经洞悉了一切的错觉。
然而仔细再看时,却见到其中都是浓浓的担心和哀伤,同个担忧母亲重病的女儿并未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大约就是这女儿太过懂事和早慧了罢。
林如海一面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顶以示安慰,一面暗自感叹自己这大约是想多了,被宫里头的那些贵人们弄的有点儿“草木皆兵”的意思了。
不过他虽然想做个“纯臣”,但显然圣人现在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能护佑得住他们这些纯臣了。正如玉儿所说的那样,便是他再厉害、日后再如何显赫,若是护不住家人,“那又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他觉得很有必要在做好他的“纯臣”的同时,在这皇位即将更替的几年里为自己和家人们多打算打算了。
心念转动间,两父女均已经做出了各自的决定,这个时候,那位张老爷也终于急匆匆赶到了。
因为时候已经太晚,代钰年幼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就算再怎么想守着他们等候贾敏的诊断结果,也忍不住频频打起瞌睡来了。
后来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楚,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她已经被安置在了自己的床上。
套间外头是王嬷嬷和春纤,听到她的动静,两个人都掀帘子进来,服侍她洗漱。
看到她们两个人面带喜色,代钰心中已经有了个猜测,却还是开口问道:“太太如何了?”
春纤喜滋滋地道:“姑娘果然是先问起太太了,原本姑娘不问,我也正要回了姑娘呢。太太今儿大好了。昨儿晚上老爷请来的新大夫真是厉害,进去没多一会儿,就把太太救醒了。”
代钰点了点头,面上也带了些笑影儿。心中却暗道:这哪里是那大夫医术高,明明是姐那药的功效。不过,这样也好,自己这个“秘密武器”能不暴露就不暴露,敌人本就在暗处,那么自己这里也要好好潜伏才是。
她心念一转,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便又问道:“那老爷呢?”
春纤答道:“老爷自然是欣喜的很。”
代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还是王嬷嬷成熟世故,知道代钰问的不是这种浮于表面的东西,当下开口道:“老爷欢喜得半宿没睡,拉着夫人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今儿早晨又一大早就起来,还没上衙门就先去了书房,不知道写了一封甚么书简,封缄了递到驿馆去了。听门上小厮说,是要送到京里去的。”
对嘛,这才是她想听的话嘛。代钰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春纤有些惭愧地低了头,便随口说了句:“春纤这丫头是个好的,就是果然还是太年轻,以后嬷嬷多提点着她些,遇事儿多想想,也就是了。”
王嬷嬷和春纤恭谨地应了,这才扶着她往正房去。
不过是隔着短短的一夜,正房里的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昨日因着当家主母险些就没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满院子的人一个个也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没什么精神。今日贾敏既然醒了,她们自然也就如同久旱逢甘霖的花儿似得全部都鲜活了起来。
打帘子的是两个二等丫鬟,远远望见代钰来,便笑着招呼:“大姑娘来了,太太刚还念叨您呢,快进去罢。”
代钰道了声谢,抬脚进了屋里,还没走到床前,就被贾敏伸手抱住了。
听着贾敏“我的儿”、“为娘险些就见不到你了”之类的话,代钰心中也很是激荡,两母女热络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梳洗,又摆早膳。
贾敏身子本来就不好,又经历了中毒这事儿,体力更是差了不少,初时几天都只能卧床,又过了三五日方才能够下地,但直到半个月之后,也没过那个劲儿,基本上也就无法理事,只得慢慢地指导着代钰为她代劳。
这一段时间内,代钰一直在默默地给贾敏的汤药中加料,但现并没有太大的疗效,也就知道,这壹号药剂只是能够用来解毒救急,要调理体质,还要靠其他的型号。
好在能够救下贾敏一命,也是它的一大功劳,来日方才,其他的事情待她慢慢经营也就是了。
摆在眼前的,是怎么在这个皇位交替的关口儿“急流勇退”,不要做覆巢之下的那颗蛋才是正经。
不过这事儿她目前也是做不了主的,只有看林如海的想法。
好在她这位老爹也并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愚夫,贾敏醒来两个月之后,一日他从衙门回来,满面喜色,朝着正在喝茶闲聊的贾敏和代钰喜滋滋地道:“夫人、玉儿,快收拾收拾,咱们下月,要去江都扬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