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门开了,不是为法警的车开的,而是要释放人犯了,人一出来,群情激动了,涌着往门口挤,围在了出来的三位身侧,法警车已经驶不过去了,只能靠边停下。
“魁哥,想死兄弟们了。”
“鸣炮,去去晦气。”
“魁哥,上我车,宴海大酒店给您老接风洗尘。”
“魁哥,跨过这堆火……”
放炮仗的、吼着攀交情的、当场就换衣服的,还烧了堆火去晦气的,更特么操蛋的是,那辆越野车的大喇叭里,还放着音乐,乐曲和现场很搭调,是《喜洋洋》。
26辆车,四十多人,簇着这位上了一辆奔驰,嚣张地放着《喜洋洋》在鞭炮燃放的烟雾里,扬长而去,只留下看守所顶楼上的岗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朝着车的去向,重重呸了一口。
“他妈的,又出来一群祸害。”大兵恶恶地看了眼。
那股郁结让大兵很不舒服,就像目睹被原始股骗得倾家荡产的人一样,很不舒服。而以他的经验看,看守所门口还有这么风光的迎接队伍,那只能证明一件事:根本没有伤到根上。
“走啊,怎么了?”他催着封刚。
“哎呀,我都想过几天祸害的生活了。”封刚幽幽地道。
破车、牢狱、忙碌、劳累,变得麻木的感觉也被刺激到了。大兵看了眼愁苦的同事,不忍斥责了,谁让这些祸害的生活,确实让人羡慕呢?
………………………
………………………
解押……开庭……送押,简单的重复工作结束后,已经到十一点多了,因为一起强奸案不宜公开庭才刻安排在周日上午。从单位里出来时,大兵手机上莫名地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他狐疑地接听,却是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陈向东。
父亲生前的通讯员,问他在哪儿,有事找他办,是军烈属子女的补贴,抚恤之外的,大兵匆匆应了声,转而折向人武部。
到的时候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因为那位烈士的缘故,这位军人快把大兵当成亲兄弟看待了,而且尊重的紧,一见面像见上级一样,敬礼,那脸上悲恸样子,恐怕是心结还未解开了。
“向东,你别心里有愧,如果换个位置,你也会那样做的。”大兵揽着他的肩膀,刻意地看了一眼他的肩章,又赶快放下手了,陈向东小声道着:“南征哥,谢谢你……我真没用,要出事应该是我挡在他面前,谁可知道,最后却是南副部长救了我。”
一句又是热泪盈瞒,这位大头兵抹眼睛,豆大的泪滴湿了手背,大兵赶紧给他擦擦道着:“你再哭我可走了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一个军人死在他的战场上,那是死得其所啊,总比老死,病死在床上要好吧?”
“嗯……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一想起来,我就难受。”陈向东低着头,大兵越宽慰,反而让他越难受。大兵眼睛酸酸的,自己抹了把,拉着陈向东道着:“我记忆中我爸是个你蛮横的人,要看到你这么哭,会笑话你的……哎对了,他揍过你没有?”
嗯……陈向东点点头。
大兵笑了,追问着:“因为什么呢?”
“我传命令迟手慢脚,经常踹我,不过他人挺好的其实,我家里有什么事,他都照应着……其实他也挺想你的,办公室里玻璃下就压着你的照片,都不让我擦,每天都是他亲自擦的。”陈向东道。
“哎……有时间,一起去看看他,毕竟我们俩都被他揍过。”大兵苦笑道,陈向东抽答着,使劲地点头,不哭了,可眼睛红红的,隔一会儿就抹把泪。
进部办,门卫敬礼,大兵都不好意思了,这个礼敬太过沉重,沉重到他都不想踏进这里。
补贴没有多少,大兵考虑应该是宋叔叔给申请下来的,对他现在来讲也算一笔不菲的钱了,可这张银行拿到手里,却沉甸甸的,一个父亲的前通讯员,一个管人武会计的上尉,交给了他,又是齐齐敬礼。
“向东,我能看看我父亲生前坐的地方吗?”大兵出声道,莫名地想求证一下,自己在父亲心里的重量,陈向东带着他出门道着:“就在三楼,他牺牲后,都保持着原样,每年全市的思想教育,都在那儿……宋部长说了,谁也不能动,他是我们这里的魂。”
部队的教育,总是样板性很严重,不过大兵此时没有这种感觉,只觉得一股子不知道是忧伤、还是孤独的感觉,揪着他的心,隐隐地在痛。那怕是再善于伪装,也伪装不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
门开了,陈向东恭立在门口,大兵在这一刻,怀着思念和崇敬,踏进了父亲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