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春是迷人的,风是醉人的。空气里满满的都是牡丹花香,与画舫里传出来的丝竹声缠绕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幅流光溢彩,纸醉金迷的画卷。
正直阳春三月,日头却比往年都火辣得多。
在这日晒三杆之时,别人家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在屋里午睡正酣的时候,猫儿巷玉家的大姑娘玉如意却蹲在自家院子里挥着小锄头不知道在刨什么……
“唉……”玉如意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原本平平整整的小院,此刻变得坑坑洼洼,倒像是农家正在开垦的田地。
玉如意拿起手边的一个青铜小香炉仔细看了看,上面布满了青绿色的铜锈。还未靠近,铜锈和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扬起右手的小毛刷轻轻刷了刷香炉上的土,随着尘土的拭去,铜器上面的花纹渐渐显露出来,祥云徐徐,异兽威猛。只是……那右下角的兽耳上,却似乎与其他部分的铜锈年份不一样……
可恶……又有瑕疵!玉如意有些沮丧的将那青铜小香炉朝旁边一搁,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盗墓张的动作可真是够慢的!”这做旧的老泥都订了半个月了还没来,这不是耽误她的“收成”么?还有……朽木板子好像也不够了,看来得提前订,现在做赝的是越来越多了,这行当,越来越不好赚了。
玉家院子里埋满墓里的老泥,这墓里的东西,若是换了别人一定都会觉着晦气。但玉如意却不这样想,这些可是宝贝呢,这沙泥石土都是有年龄的。
尤其是青铜一类的东西过手掌眼,一定先要摸摸泥巴,再看底器。更有不忌讳不怕脏的伸舌头舔舔,便能辨别出大概的年份来,用当代的泥巴,那做出来的“旧物”只能叫“貌似”,却不能“神似”了。
这古玩行里有句老话:“要想富,先挖墓。”,不单单是指古墓里面的古董珠宝,还指那里面的老泥,老棺材板子。毕竟有钱人的墓少,金银珠宝陪葬的更是凤毛麟角,但这老坟里面的泥却不少,只要看准了碑上刻的字断好了年份,趁没人时候动手,还真应了那句“一挖一麻袋”。
所以啊,别人种瓜种豆,她玉如意却是在种“古董”!
别看这东西仿得极真,但却不容易得成,先是铸器,然后再水煮,或油烹,还得抹上玉家特制的药液,最后还得搁在这地里埋上,依时节或烤火,或浇水,历经寒暑才能有所“收成”。而且还要牢记每次不同器具埋下的时间位置,因为埋下后就不能随便挖起,一但到了“收成”的日子,见了光,没“长成”的便不值钱了。
就像今天的这一批东西,能卖上价的也就那个青铜小鼎了。
玉如意一边看着刚收成的“古董”,一边盘算着这些个东西能换多少钱,七夕节后小妹就要出嫁了,现在这嫁妆还没置办好……而且二弟马上要赶考了,这赶考,路费、住宿、吃饭哪一项不花钱?
“太欺负人了!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是吧?!”
门外传来吵闹声,玉如意一皱眉,急忙丢下手里的东西,奔了出去,二娘莫不成又和人吵架了?
“想当初老娘喂狗吃的食也比你们家吃的好!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们也骑到老娘脖子上撒尿了是吧?看我不撕烂你着张老逼脸!”
玉如意听见这粗俗的话,脸上微红,急忙上前去拽住二娘,再不拉住她,怕是要打起来了。
对面那胖乎乎的中年妇人被金氏骂得面红耳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一见玉如意出来,急忙将话锋一转,说道:“我当是什么名门贵族呢?不过是个走街入户的主儿!”
玉如意一听此言,脸瞬间黑了。她平日里要帮人掌眼,少不得走街串巷,到人家家里去帮忙鉴宝。却不料,这会儿成了人家的话柄了!这话说得隐晦,别人却听得明白,是把她玉如意当窑姐儿比呢!
“刘破鞋!你说什么呢!”金氏听言竟然挥手将手里的提溜的荷叶包猛的朝那妇人扔了过去。
那胖妇人来不及躲闪,便被那荷叶包正正砸在了脑门上,满满一包猪肉臊子洒了出来,淋了那妇人一脸一身。
“你这老娼妓!”胖妇人怒骂着便要冲上打人。
“你敢!”玉如意怒目圆瞪一步冲上去,挡在娘亲前面。
胖妇人见状,顿了顿,心里默了一下,这玉如意可不是好惹的主。上次推搡了她娘几下,第二天便被人蒙了头推进了粪池,虽然明知道是她做的,可又没得证据告她。
可那胖妇人现在正火大着,又不敢动她,眼珠子一转,立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嚎上了,“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哟!偏偏摊上了这样的邻居,平日里自家风气不好便罢了,还勾搭人家的男人!要不要脸啊!”
听着这没羞没臊的话,玉如意一头黑线,拼命压着怒火,拽着金氏便要回屋。
金氏却不依不饶,骂道:“自己没本事看好自己的男人,还诬赖别人?!我要是你男人,早就不知道把你休了多少回了!再看看你家那男人,长得跟猪似的,我金巧儿会看上他?也就你这破鞋把他当宝贝……”
正骂着,对面的宅子的院门突然开了,一个比妇人更胖的冲了出来,一把拽住妇人的发髻,骂骂桑桑的将她拖回了屋里。
世界猛然安静了下来……
围观的群众们见没好戏看了,也嘀嘀咕咕的散去了。
“回家吧?”玉如意斜蔑了金氏一眼,转身回家。
“呸!”金氏冲那宅子唾了一口唾沫,这才转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