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声音,凑过去亲热地道:“御前对答很好吧?不然陛下也不会留你这么久。倘若升了官,可别忘了你的几个妻侄!”
周舅母、周大表哥等人全都含着笑,眼巴巴地看着檀知府,仿佛檀知府已经成了重臣宠臣,这便能带着他们飞黄腾达了。
檀知府却是一脸疲累,笑得十分可怜。旁人问十句,他只答一句,还反反复复只有两个字:“哪里,哪里。”
檀家人最是了解他的,见他这样,便猜着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于是给裴融使眼色。
裴融含笑上前,帮老丈人说话:“岳父是第一次在御前奏对,很是紧张,这会儿很累,且叫他歇一歇。”
周舅父很善解人意:“我懂,我懂,谁还没个第一次了,慢慢就习惯啦!哈哈哈,我估摸着啊,就凭咱妹夫的能力,以后定能常在御前!”
檀知府干笑一声,步履蹒跚进了内室,往床上一倒人便瘫了,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分毫力气。
外间笑声阵阵,热闹非凡,这屋里却只有两个丫鬟伺候着他,并没有哪个亲人进来探望。
一大群妻妾儿女,却没人进来过问一声,这可真是……
檀知府想到自己这一天的惊心动魄,再想想前尘往事,想想前几天和檀如意吵的那一架,忍不住悲从中来,瘪着嘴,眼泪汪汪。
忽听脚步声响,有人进来了,他怕是裴融或周家人,便背转身面对着墙,不叫人看了笑话。
一只温软的小手轻轻触上他的额头,跟着就听见檀悠悠轻声道:“爹,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给您做呀!”
原来是他的贴心小棉袄、乖宝宝悠悠,檀知府“唰”的一下回过身来,将一双通红的小鹿眼对着檀悠悠,委屈地道:“悠悠啊,还是你最疼爹。”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啊。”檀如意将一碗热鸡汤放在桌上,板着脸转身往外走。
“嗳……如意啊,爹没看见你嘛……”檀知府突然有了力气,利落地从床上爬起,去拦檀如意,讪讪的:“你们都疼爹,爹说错了。”
能上能下,这就是檀知府啊。
檀悠悠抿着笑意,一只手挽着檀知府,一只手拉着檀如意,将二人拉过去坐下,再把鸡汤递给檀知府,温言道:“爹,我们全都挺担心您的。太太和姨娘、大哥他们知道了,吓得六神无主,又不敢露出来,就怕以讹传讹,平白闹了笑话。”
这话受听,檀知府又舒坦了几分。
檀如意硬邦邦地道:“毕竟您是一家之主,顶梁柱,您要是不好,我们全都得不了好!大哥的亲事怕是也得黄了。”
“你这个臭丫头!说的什么话!”檀知府气死了,鸡汤都不香了,他不是个棒槌,周氏更是聪慧大度贤良有分寸,为什么会生出来檀如意这种棒槌?
从小就不会说话,每句话都和棍子似的,硬邦邦地打过去,硬邦邦地收回来,从来没有半点软和气息。且还怎么都教不好,教不会!
“也不知道冯宝山是怎么看上你的!”檀知府气得,要是冯宝山这会儿在他面前,他非得找借口狠狠收拾一顿不可,舍不得打女儿,还舍不得收拾女婿么?
檀悠悠使个眼色,檀如意总算没再用话刀子戳渣爹,虽然她很想再戳上那么几下。
檀知府默默坐了片刻,慢慢把鸡汤喝了,身上也有了力气,听到外头的笑声也没那么刺耳了。
“悠悠啊,让厨房给爹下一碗鸡汤银丝面!要放嫩嫩的豆苗在里头,再撒几颗香葱。”檀知府交待:“你别自己去乱,怀着身孕呢,女人生产不容易,要保重。”
“我去吧。”檀如玉探了个头,冲着檀知府甜甜一笑:“爹,您平安归来,我们都很高兴呢。”
檀知府这才露个笑脸:“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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