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退回的银票,凤十三娘面上神色微凝,眉头蹙起。虽那天回来后,王夫人因她所定的嫁衣需要huā费的银子数额而动怒,并让她马上去退了,惧于王夫人积年之威,她当时嘴上是应下了,但心里却另有打算,所以并未马上让人去退单。原是等着萧玄那得了消息后,由萧玄为她买下,如此,不仅她面上有光,王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并且还会因此而多看重她几分。
就算她跟萧玄之间没有感情,但两人之间牵扯着那么多的利益,这几百两相对于他们之间的交易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她亦清楚,他不是个小气的男人,绝不会因这点银子而驳了她的脸面。
可是,才过了一天,她之前付的那几张银票就被退了回来。
凤十三娘盯着那几张银票,眉头越蹙越紧,她想不通为什么,当铺的掌柜没有解释,那送银票回来的伙计也只道了一句,这单买卖他们不做了,为此还另外送了一对玛瑙镯子赔罪。
王夫人那边她可以交代了,可是她自己却没法对自己交代。于是凤十三娘暗咬了咬牙,慢慢站起身,却将出门前,王夫人进来了。
“昨儿说的事,你可办了?”王夫人一进来,就先问了她一句。
凤十三娘垂下眼,目中闪过一丝不快,面上却恭顺地回道:“已经退了,银票也已退回来,母亲可要过目?”她说着就要让丫鬟将刚才放好的银票拿出来,王夫人打量了她一眼,止住那丫鬟的动作,然后看着凤十三娘道:“退回来就好,你心里也别存怨,一千五百两对凤家来说虽不算什么,但也要看用来做什么。往年凤家平顺的时候,你们一掷千金我也不说什么。但如今整个凤家都为重新准备你的嫁妆而缩衣节食,你也不可太过挥霍。”
王夫人这些话说的合情合理,真情切意,凤十三娘心里却是一声冷笑,凤家确实从不缺一掷千金的子弟,但只限于王夫人那两个亲生的儿子。
凤十三娘面上依旧恭顺:“是。”
王夫人又道:“英杰如今确实是替凤家立了大功。为你父亲寻得机会,破开凤家的僵局,但如今也不过只是个开始罢了,形势瞬息万变,这样的势头能不能持续。谁又能说个准呢。再说,依如今情况,晋北日后必是以战定局。而在战事上英杰可算是初出茅庐,刀剑无眼,身边若是没个人时时照看他,提拔他,他若想闯出个名头,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凤十三娘面色微变,咬了咬牙,终于抬起眼。恳求的看向王夫人:“母亲教训的是,是我一时得意忘形,冲动下生出挥霍之心。只是英杰他也是一心为父亲为凤家。望夫人能怜他这份孝心。”
“你说这话就是生分了,英杰本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又有如此雄心壮志。身为母亲我非常欣慰。至于你,我倒不是怪你挥霍,而是希望你能明白如今形势,嫁衣的风光和嫁妆的薄厚对你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真能握住萧三爷的心。你要知道,你父亲非常看重萧三爷,只是如今萧三爷似乎对前妻还念念不忘,更别提前面还有个凤十一娘,他可是说过要为凤十一娘报仇的,你可别让你父亲失望了才是。”
王夫人说完这些后,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起身走了。
这是王夫人的警告,警告她不要因为她的弟弟凤英杰忽然有了起色而起妄念,凤十三娘身上微微冒出虚汗,她僵立在那许久,知道后背的汗干了后,才缓过神,随后目中露出几分阴狠。
那当铺的掌柜并不意外凤十三娘会再次过来,虽心里微微叫苦,但面上还是露出一脸谦和的笑,好声好气地请凤十三娘入了侧厅坐下,并让人沏了上好的大红袍来。
凤十三娘本就对当铺的突然退单而心生愤怒,再加上王夫人的一通警告,心情之差可想而知。于是耐着性子随当铺掌柜进侧厅后,不等坐下,更不看那特意送上的好茶,就马上沉着脸一声质问。
当铺掌柜赔笑着道:“姑娘莫生气,其实是萧三爷让我退了姑娘的银子,之前派过去的伙计不会说话,惹恼了姑娘,望姑娘别放在心上。”
凤十三娘一怔,目中一寒,微微眯起眼:“他?他为何让你退了我的单!”
能自己出来买嫁衣,还能开口让男方付银子,如此做派,当铺掌柜已经不将这姑娘当一般女子看待了,于是话里话外也就没那么含蓄,不过面上依旧笑得像只狐狸:“昨儿我才将姑娘的意思跟萧三爷说了,萧三爷就表示不用姑娘破费。那嫁衣萧三爷自己掏腰包买下了,并让我退了姑娘的银子,那副玛瑙镯子,是我恭喜姑娘寻得如意郎君。”
此事确实如当铺掌柜所说,但昨日掌柜拿着贺礼去会萧玄的时候,却也看出那位萧三爷对这事的态度有些怪异。即便他猜不出那位萧三爷到底是什么心思,但至少能瞧得出,那绝不是一个即将成亲的男子应该有的反应,只是他不过一介商人,买卖为上,并且交易过程中,自有一番自己的衡量。既然萧三爷给了他台阶,又如此大方直接完成这笔买卖,他自然是顺势下来。
从当铺出来后,凤十三娘依旧想不通萧玄为何会这么做,她虽心有妄念,但却不是天真无知的少女,不会真以为萧玄是为她买下嫁衣。可是,若说萧玄是为阻止她准备嫁衣,也说不过去。就算他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不会去做这等无用功,最多是拒绝帮她付那笔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