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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不需要道歉,咱俩这件事情上,你是认真的,只不过人有时候战胜不了自己的心,这与道德无关。”
赵学勤并不知道自己说了和情敌如出一辙的话,他是真心不觉得何繁在这件事情上有任何不道德的私心或者不妥之处,在决定和他交往前,她是很周全的。他至今记得一件事,是一个非常小的细节,当初俩人刚认识那阵子,有一次他请她吃饭,俩人散步回到酒店门口时,他随口问何繁要不要上楼坐坐,当时同事正好都没在,因此他的邀请在何繁心里产生了歧义,交往前,她问他当时那句邀请是否有别的想法,她那么问,是想确定他品行是否正派,当然,那个事情确实是个误会,他那么一说,仅仅是字面意思,绝无非分之想,他有远大的政治抱负,自然不会因小失大,授人以柄。
除了这件小事,她还很扎实地把双方的家庭条件、个人条件做了信息交换,可见她对俩人要不要交往这件事是非常认真的,只是……心里没有打扫干净。
但说实话,人心是最难把控的一种东西,这无关乎道德,所以赵学勤对此能够包容。
不过他知道,对于今天这件事情,何繁和他一样充满压力,她需要空间和时间去定夺,去拿最终的主意。
他没有待太久,言简意赅地表达了对眼下三角关系的意见,然后起身告辞。他告诉何繁元旦过后单位下乡活动密集,他可能要半个月才回来。
言外之意是希望何繁在这半个月里充分考虑到位。
“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接受。”
他平时就是这样,善言,但不乱说,会说,但不浑说,说话讲场合、讲分寸。
何繁很受触动,出门前,把准备好的雪梨菊花茶材料给他带上,冬季干燥,让他下乡注意多喝水。透明的玻璃杯,里边规整地码放着陈皮、黄冰糖、胖大海、菊花、枸杞、红枣……般般件件清晰可见,他不由感动,情不自禁道:“何繁,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其实蛮不容易的,我从十八岁那时起,便被父母告诫择偶要慎重,要有大局观,对此我其实一直很迷茫,这一次终于做到了父母满意我也满意……所以从私心来讲,我还是希望你多考虑一下我们的可能性,我不敢保证能给你创造丰厚的家产,但安稳踏实是一定会做到的。”
何繁不是不感动,但她不能表态,看高慎今天的状态,她这段时间大概不会清闲,高慎和赵学勤说的都没错,她需要一段时间清扫内心。更何况,赵学勤也一样需要时间去冷静,他今天刚刚受到冲击,眼下的表态未偿不是冲动之举。
赵学勤离开后,她检查了一遍礼服,裙摆处扫上了雪渍,看看天还没有黑透,她打包了礼服送去干洗店。六位数的礼服,不是她能消受的,打算尽快给高慎还回去。好在那天赵学勤买来礼服时,她过意不去,买了一对袖口回送,也算说得清楚。
雪花星星点点,高慎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行驶,不觉拐进了老城区,‘荣昌电气’四个大字隐约出现在暮色中,厂院的黑色大铁门正开着一扇,他缓缓开了进去。
院子里树林繁密,冬青和汉阳树连成了排,把院子按功能区域分割出来,每一个区域都闹中取静,院子里是那种一排一排、一栋一栋的旧式平房,每座平房外还有一圈树,水杉或者悬铃木。间或,还长着几株广玉兰,春天的时候,院子里的广玉兰开花特别招人爱。早年,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这个大院是苏联专家的招待所,等同于使馆的性质。后来一度成为市委接待处,再后来才成了荣昌电气的厂址,虽然是平房,但金贵的程度堪比当下市委市政府的地段。
荣昌电气,公司名源自高慎母亲方荣、父亲高亦昌的姓名,主要从事电梯设计和制造。高慎对厂里的业务一窍不通,父母也不勉强,喜爱美术就送他学美术,但父母都是工科,母亲85届武大测绘专业,父亲同届动力工程专业,母亲的个性像极了何繁,温柔宁静,从容淡定。高慎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母亲急过。
冬青树后的青砖平房里亮着灯,父亲还在办公,不出意外的话,母亲也在。
他家是那种格外和睦的家庭,夫唱妇随,母慈子孝,一家人从未红过脸,在他的感觉里,将来跟何繁组建家庭后,会是一样的家风,一样融洽的延续。
他在车上坐了一阵,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雪花由细碎转为绵密,父母从青砖平房里走出来,那里的灯随之灭了,母亲走在前面,父亲在后面替她把围巾拉起来。
大概是母子连心,分明是相反方向,母亲却忽然转头向身后的甬道看过来,于是就看到了他的车。
“出什么事了?怎么来了也不吱声?”
父亲的第一反应是儿子的工作又遇到问题了。
高慎摇摇头:“过来看看。”
平房的灯重新打开,一家三口进屋聊了一会,临走时母亲送他到车子前,问他:“你谈恋爱了?”
他说:“谈了有几年了,您才看出来。”
母亲说:“早先也看出来了,但是你不说,想来是没有确定,我就没问。”
高慎说:“确定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时间带她回家来。”
母亲说那都是借口,什么事能大的过人去。
母亲一语中的,高慎顿觉惭愧,可不就是这样吗?什么事情能大的过人。
回到家,这晚睡得很浅,第二天刚起床洗漱过,门铃响了,竟是尤霖。
不用想,便知道他所为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