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
“只能说蝉丫头运道不好,哪里想到,这狗有疯狗,人还有疯人的。”
祝凤兰气得不轻,“都这样了,伯元还和他吴家做亲?”
“这里头可搁一条人命,嫡亲亲闺女儿的命!是,咱们瞧到丫头了,知道她最后没事,可伯元可不知道啊!”
“爹!”祝凤兰叫了祝从云一声,“白日里,逢年大夫来治伤时,你也瞧到蝉丫头那伤了吧,不夸张的说,这事儿凶险得很,要是再重一分,人可真就在棺椁,这会儿都埋地下了!”
“喊爹也没用。”祝从云瞥了眼义愤填膺的闺女,无奈了。
“你说能怎么办?你爹我就是个石头匠,咱们小地方的人,胳膊怎么拧得过府城里的富户?最出息的亲戚,拿出手指头仔细掰扯,嘿!算下来还是阿蝉她爹,伯元!”
祝凤兰想说什么,嘴巴颤抖了下,到底是说不出旁的话了。
瞧着闺女这模样,祝从云也不好受,想了想,他语带宽慰,道。
“傻丫头别多想了。咱们这样的人家,瞅着不平的事,想多了,那不是惩罚别人,折腾的是自己,除了心焦,没半分用处。”
“而且,吴家那管事说了,伤人的表少爷当下就叫吴老爷命人绑了,口上塞上粗布,说要送到庄子上拘着。”
至于伯元——
祝从云伸手进灯笼,布满老茧的手也不怕烫,拨动了被烛油浸润的灯芯,让这烛火更亮一些。
他也能想明白伯元的想法。
做了恶事的表少爷算吴家的远亲旧友,不是吴家人,吴老爷表了态,他怎么好再多计较?吴王两家更是没仇。
吴家富贵,吴家小姐貌美,王伯元虽说是个秀才,可都说穷秀才富举人,家无恒产,他也只是个穷秀才。
多年举业没有分毫再进一步,反倒回回赶考,花费了家里积累的铜钿,更是败了家,一介秀才,他们胭脂镇人眼中顶顶出息的人,在府城竟然得抄书挣铜钿。府城居,大不易啊。
算下来,吴家这门亲,算是一门好亲。
过日子就是这样,有时闭一眼,糊涂一点,比清醒的计较要好过许多。
“失去了,就莫要揪着那失去的东西,要想着以后能得些什么,伯元,怕是想开了。”
“呸!”祝凤兰重重呸了口气,烛火下的面色有些凶,“我就知道男人守不住,表弟这秀才公也没差,说到底,孩子和媳妇间,就是媳妇更重要!”
“爹,咱们先不把阿蝉给送回去,”她想了想,咬牙,豪气地撂话,“我养着!”
“成成成。”祝从云应下,“这头伤也不适合奔波,水路也不成,丫头就先在我这儿住下吧,正好,你娘前些日子还和我抱怨,说家里没个孩子,静悄了些。”
“对了,这个你拿给阿蝉。”临走前,祝从云拿了个布兜递来。
祝凤兰好奇,打开一瞧,原先还期待的目光,瞬间皱了眉。
无他,布兜里装的是一块石头,有几分眼熟,仔细一瞧,白日里,王蝉坐棺椁上时,手中拿的便是这块石头。
“这拿了做什么。”祝凤兰嫌弃,“棺材里搁的,晦气,阿蝉都没事了,和那口棺一起烧了就是。”
“瞎说什么。”祝从云是石匠,生平最宝贝的就是石头,听不得石头的一句孬话,闺女儿也说不得。
“你知道啥,这石头和阿蝉有缘。”他提了灯,凑近石头,让祝凤兰瞧石头上的纹路,“吴家那几个下人说了,砸阿蝉的就是这块石头,你也瞧到了,破棺的也是这块石头。”
“因它死,又由它生,这是大缘。”
石头的纹路,隐隐勾连,瞧着像一只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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