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内早早烧起炭盆,奶娃娃坐在绣榻上吃奶糕,小脸上还挂着眼泪珠子,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奶糕,哭的抽噎噎了也不肯把手里的奶糕给梓枬。
“表妹,你这出去一日,怎么还生了个孩子带回来?”罗翰替苏霁华解下身上大氅扔到木施上,然后俯身盯住奶娃娃细瞧。“啧啧,表妹你别说,这奶娃娃倒是与你小时长的有几分相似。”
苏霁华小时,粉雕玉啄的一个奶娃儿,一双水灵大眼,谁瞧见都要心软。至此苏家上至苏父苏母,下至粗使丫鬟婆子,无人不喜,无人不爱,一路娇养着长大,奈何踏进了李家这个腌臜窝。
“这么大的奶娃娃,我可生不出来。”苏霁华替罗翰倒了一碗热茶暖身。
罗翰一饮而尽,感叹道:“还是表妹倒是茶好喝啊。不过这奶娃娃是哪处来的?”
“路上捡的。”苏霁华端坐绣墩之上,略略将今日的事与罗翰说了,正欲说那贺景瑞的奇怪之处时突然顿住了话,抿唇不言。
此事尚未搞清楚,那贺景瑞照现下来看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她还是暂别将表哥牵扯进来,毕竟这事弄不好,可是杀身之祸……
捏紧了手里的茶碗,苏霁华正恍神着,突然闻到一股香味,她细嗅了嗅,颜色顿开,连声音都轻快了不少。“表哥,你给我买了风枵?”
罗翰撩袍落座,朝着苏霁华挑眉,“这脑子不灵光了,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灵。”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到实木圆桌上,罗翰看到苏霁华那副嘴馋模样,好笑道:“快些吃吧。”
所谓风枵是一种杭州的糕点小食。将面粉浸透,制成小片后以猪油煎烤,起锅时洒上糖,覆薄薄一层,色白如霜,薄如丝缕,雪白香脆。
“好吃。”苏霁华嚼着嘴里的风枵,一脸满足。
应天府内极少见风枵,苏霁华不知罗翰是从哪处给她捣鼓出来的。这天寒地冻的,风枵却还温热,可见罗翰是捂了一路的。风枵乃油炸物,出锅滚烫,若是当即拢进衣内以保温,怕是要将皮肤都给烫伤了。
不过苏霁华知道,罗翰是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对了,那李锦鸿的消息我已让人去打探了,不过一时半会的怕是查不出什么。”罗翰压低声音,手里折扇展开,将自己与苏霁华遮在一处。
苏霁华的嘴角挂着糖霜,一脸正经的跟罗翰点头。
罗翰轻笑,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苏霁华面色微红,将粘在唇角处的糖霜舔去。
“阿娘……”奶娃娃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一双大眼睛盯在苏霁华手里的风枵上,一副馋嘴小模样。
风枵只那么几片,苏霁华有点舍不得。
“表妹瞧瞧,这像不像你那时讨着与我要风枵的模样?”罗翰调侃道。
苏霁华羞瞪他一眼,然后重新拿了一片风枵递给奶娃娃,“喏,吃吧。”
奶娃娃心满意足的拿过风枵啃起来,小脸被梓枬拾掇了一番,看上去愈发玉粉可爱,苏霁华看在眼里,恨不得上手揉捏几把,但一想到这可能是谁的孩子,那点子兴致当即就被湮没无踪。
“对了,今日李府设宴,表妹去否?”罗翰一边摇着折扇,一边道:“听说隔壁的贺景瑞也会来,依我瞧,这个人就比那什么李锦鸿强上许多。不仅长的好,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
苏霁华眸色怪异的看向罗翰,“表哥,你想说什么?”
罗翰轻咳一声,压低声音。“我听说,今日你是坐那贺景瑞的马车回来的?表妹啊,不是表哥说你。做的好!”罗翰突兀一拍桌,“就这贺景瑞,不知比李锦鸿那混账玩意好多少倍!表妹你放心,你虽然是二嫁,但表哥一定风风光光的送你出嫁。”
其实罗翰说的没错,苏霁华就是这样想的,但现在她却要好好考虑考虑了。贺景瑞这个人可不像表面那般纯良无害,见识过他真面目的苏霁华只回想起那双眼便觉得胆寒。
都说贺景瑞是大明唯一个能只身寸铁,从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之人。苏霁华虽觉那人的真面目可怕,但比起平日里的清冷,那个满身戾气的人却更符合战场战神之说。
取人头,如探囊取物。只放出名号,便能令敌人闻风丧胆。
“梓枬,把银剪子替我拿来。”苏霁华突兀道。
“拿银剪子做什么?”罗翰一脸奇怪。
苏霁华拢袖抬手,看了一眼自己被细布包扎好的手腕,双眸微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今晚就要试试那贺景瑞到底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亦或是……有什么其它隐情?
关窗焚香,又插鲜菊,娇嫩的绿菊被烟熏火燎的失了鲜嫩气,主人家却还洋洋得意于自己的风雅气。
苏霁华轻勾唇,可怜这一朵绿朝云,随了个附庸风雅的老主子。
对于苏霁华,大太太面上还是好看的。
“这天寒地冻的,也不定偏要来请安,你若是冻坏了身子,那可不好。”大太太端坐榻上,垫着脚炉,身旁的冬花连碗茶都没给苏霁华上。
苏霁华站在那处,也没丫鬟来给个墩子坐,只直挺挺的站着,与身旁的朱婆子一般无二。
往常被蒙在鼓里,苏霁华全然不会注意到这些事,现下开了窍,瞧哪都是毛病。
朱婆子藏好手里的书信,在冬花的眼色示意下闷着脑袋去了。
苏霁华提裙坐上旁边的木凳子,也不管大太太陡然便难看下来的面色,只笑着道:“今日二爷从外头带了些莲花桥处的松饼,听说滋味极佳,儿媳特意拿了过来孝敬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