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水色,重楼飞檐,远山如雾。
沈飞清眼看着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晖退下,天色微蒙,听着丞相府某处院子里的动静静下,这才对着奶娘道困了,便轻轻走向床榻,宽衣而卧。
院子里,秋晨等几名丫鬟从今日沈飞清回到院子便注意着屋内动静,见沈飞清确实是睡下了,这才移开了目光。
却不知,她们转眼的同时,一个身影,已经灵巧的出了院子。
沈飞清一路脚步快速,不动声色的便溜进了沈冰心的院子,如她所料,此时院子里,安静如斯,门口守门的丫鬟许是累了一天,也近晕晕欲睡,沈飞清走至后窗,轻翻而入。
珠帘轻晃,花香悠悠,药香阵阵。
飞清下意识的蹙了下眉心,向前几步,轻轻掀开流苏帷幔,触目的便是沈冰心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心下一叹,这沈冰雪可真够恨的,让沈冰心日日对着自己这张脸,不哭死,不疯都难。
周氏给沈轻雨的药有问题,想必用药极轻,所以,得她及时提醒,四姨娘停用之后,沈轻雨的容颜无丝毫损伤,周氏也没有怀疑。
可是想必周氏不知道,自己的二女儿又被大女儿给暗害了,不过之前不知道,眼下知道不知道,那就两说了。
话说,这沈冰心也挺不争气,本来还想着指望她当个一时半会儿的靠山,结果,一时都还没靠上,就这般如此了。
沈飞清眉心顿了顿,便上前把沈冰心的脉搏,一触脉搏,眸光骤然暗深,微抿了抿唇,又上下查看一番,这才罢手。
如她所料,的确中毒,却不止一种毒,这背后除了沈冰雪的“姐妹情深”还有何人想要置沈冰心于死地?
换句话说,还有何人想借由沈冰心的死来毁她。
今日之事,看似机缘巧合,可是,如果不是沈冰雪想要给周氏一个交待,奶娘没有极时出现,引起注意,没有大夫尽快施以援手,沈冰心此刻,怕是早就香消玉殒了。
沈冰心若是折了,奶娘“死不足惜”之外,她也必受牵连,万死难辞其咎。
沈飞清正低眸浅思,突然窗外人影闪动,当下身形一闪,便躲进了暗处,却见那影似风枝拂动,根本没有进来的打算,已经跃然离去。
权衡利弊不过一瞬间,沈飞清没有追,当下,又按照来路返回自己的院子,只是露过沈轻絮院子时,还是停了下来,她觉得投桃报李,有必要告诉她今日李陵为了见她,而扮车夫想蒙进丞想去府之事,虽然不知李陵与那个宁混蛋有什么关系,但是这并不影响,她是否告之沈轻絮。
当沈轻絮推开窗看到正望着她笑得比花还娇的沈飞清时,当下也是怔了一把,却很快将她请了进来。
“你倒是信我,不怕我把你供出去。”沈轻絮看着沈飞清毫不客气的坐在自己的床榻上,赶紧小心的关上了窗,情绪不掩。
沈飞清一个眼神瞄了眼沈轻絮,这女子本就文静,如今自从偏院出来后,似乎气质都更趋于文静的典范,此时,夜幕微垂,她许是要睡了,只着了一件中衣,本来想取笑其一番,瞟到其眼下一色青影,便去了心思,坦言不讳,“今日我乘的宁世子马车去的许老府邸。”
“所以你一下子又无形中树了许多敌人,嗯,我知道。”沈轻絮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沈飞清,语气平淡。
沈飞清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这动作倒让沈轻絮一怔,似乎,在她映象里,自从沈飞清在她面前露出真性,也是谨慎小心,可是此时此刻,竟然这般不查不看的……
像是明白沈轻絮所想,沈飞清将空空的茶不递给沈轻絮,“你应该庆幸,你今日虽想试我,也确实是对我投了真心的。”
一语出,沈轻絮面上神色一怔,随即双睫一颤,开口时声音有些低哑,“你,知道……”
沈飞清轻笑一声,自床榻上起身,“你今日虽然叫丫鬟给我送信,其实确也知道,如若我没有本事,但凡冲动一点,必定也会被搅入这滩乱水中,稍有一慎,皇后处置的不止是奶娘,我也会跟着遭殃。”
沈轻絮见沈飞清坦荡言笑的样子,心情突然莫名一松,嘴唇轻动了下,似想说什么,终又是止住了。
沈飞清看着沈轻絮的神色,头微一偏,目光似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却不过一瞬,目光又移了回来落在沈轻絮面上,“但是,你终归,担忧大于试探。”
闻言,沈轻絮突然一声苦笑,“沈飞清,你这么聪明,我真的很难想像,你以前为何要……”
“今日驾马车的是李陵,他本想乔装跟着我进丞相府。”沈飞清突然打断沈轻絮的话,说是打断,似乎更像是阻止沈轻絮说下去。
然后,在沈轻絮神色一愣中,沈飞清已经自己推开窗户翻了出去,只留沈轻絮呆呆的立在屋中,眉眼间一瞬温柔难辩。
沈轻絮是个灵透的女子,沈飞清知道她一句话,她应该就会尽数明了,虽然她之前帮她去看李陵时,回来和她说了那样一些话,但是从始至终,她都是站在公平公正位置,别人的感情,她不想扭曲与偏驳。
而沈飞清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溜到后门,出了府,她以前身手就不错,只是穿越之后,这身子实在弱得很,最近养好了才发现,虽然瘦弱,可是根骨奇韧,比她以前那幅身子还要柔软许多倍。
一路出了丞相府,入偏巷,沈飞清进入了一处树林。
树林安静,只闻虫鸣,绿叶婆娑,衬着星星点点的月光,远离闹市的热络喧嚣,越发静谧安宁。
沈飞清站在地上,裙裾落在青草上,突然深呼吸一口气,眼睛闭上。
一米,十米,百米……
一步,十步,百步……
果然。
突然,空气中一声破响直逼后心,危险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