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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骤然冷得可怕。
阳光纤细危险如丝弦,所有的谋略,仿佛都逃不出对手的那一双眼睛。
“从调兵的动向看,”杜清昼整个人都沉浸在逆光之中,“唐军的说客应该已经说服了宋枳?看来,郭子仪一定非常慷慨,开出了令宋枳不能拒绝的价格与条件。”
棋盘上黑棋如同黑云压城,鼓声急促,危城欲摧。
“攻城攻心,的确用兵奇诡,”杜清昼缓步踱回来,眼中笑意幽冷如鬼火,缓缓摊开掌心,“但,你该看看,这第四件东西。”
裴昀的手悬在棋盘上空。
他蓦然抬眸,眼底一缕裂痕痛苦清晰得近乎锋利。
“所有的合作与承诺,都有被单方撕毁的风险,尤其对逐利之徒而言。”杜清昼享受般地欣赏裴昀的表情:“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自信——此刻,东径关山谷进退两难,上万唐军抵达那里,被前后夹击屠杀,那情形一定很壮观吧?”
六
“我们中了埋伏!”
正午的日光明晃晃的,东径关的唐军突然发现他们被包围了。
史思明的部队从前方冲杀过来,而宋枳的军队迅速断掉了他们的后路,原本预计的里应外合,变成了瓮中捉鳖。
李俶率领先锋部队满身鲜血奋力拼杀,几杆长枪朝他的胸膛刺来!与此同时,还有一柄长剑攻向他的后背。
本能地觉察到后背更为危险,他猛然回头,剑锋擦着他的颈边而过,肩膀瞬间被一杆长枪刺中,他挥刀砍向眼前的人马,可视线突然间变得光怪陆离,天地旋转,耳边什么也听不清……
枪尖有毒。
这是李俶骤然滚下马背,失去知觉前最后的意识。
战马嘶鸣,鲜血飞溅。
惨烈的战争从正午坚持到黄昏,天黑了下去,像是无边无际的绝望,吞噬了大好河山。
七
“你输了。”杜清昼遗憾地叹了口气。
山风冷冷拂窗,两人像是对坐的雕像。棋枰上黑白子交错,仿佛命运残酷的鞭痕,入木三分,宛如定局。
裴昀的白棋已经陷入绝境。
杜清昼轻笑拢袖:“我失去的东西,需以这天下来殉葬;那些令我失去一切的人,我绝不会放过。”
“所以,你也不放过自己?”裴昀的神色似乎有些悲哀,凝视着棋枰边的那枝白梅。梅花古雅暗香,像是谁安放着这些年在黑暗中筹谋的绝望,那样坚硬地,永不回望。
一瞬间,杜清昼踌躇满志的脸孔突然变得僵硬,像是被人窥见了藏得最深的伤口。